翌日,段之恒一早便敲开了母亲的房门。
婉夫人之前在婚事上和儿子闹了别扭,段之恒回来后,她又正好陪宫中几个姐妹在皇觉寺小住。
昨日夜里回来还想着怎么找个由头和儿子聊聊,免得时间久了,母子之间生了嫌隙。结果,一觉醒来,他已经端着早膳候在门外头了。
";恒儿。外头多凉啊,快进屋里来。";婉夫人草草挽了发髻,笑眯眯地招段之恒进去。
要是往常,段之恒肯定会放下东西,请个安就回自己书房了。今日却乖顺地进了屋坐下。
婉夫人喜出望外,一面催促婢子热茶水,一面仔细打量儿子。
";瘦了!";婉夫人心疼地拉住儿子的手,";恒儿,你前些日子在外面一定受了不少苦吧?";
段之恒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出。淡淡回应,";还好。";
婉夫人讪讪地笑了笑,将茶水递给儿子。她现在也不敢多问,只等着段之恒自己说。
果然,不到一盏茶的功夫,段之恒就主动找她聊了起来,";母亲,我在庆州结识了一位朋友,她想在京城做买卖,我拿了些样品回来,你看看能不能送进宫献给容妃娘娘?";
";哦?";婉夫人眉毛一挑。儿子主动跟她聊天已经是稀奇事,居然还是做买卖这方面的事,实在让她有些意外。
";咱们恒儿在庆州结识了新朋友?是哪家的公子啊?能让一个连自家产业都不想接手的人,管这买卖上的事,一定关系匪浅吧?";
段之恒垂下眼眸,顿觉面上发烧。
婉夫人看他这模样,心里";咯噔";一下。儿子从小有主见,不喜欢父母过多插手自己的事,这么问,怕是又触碰到他的逆鳞惹他不高兴了。
于是,她赶紧换了话题道:";若是东西一般,只怕送到容妃娘娘那里她也只会收进库房。";
";我的确当她是挚友。所以才主动说要帮她。她的东西,也的确好。";段之恒忙道。
婉夫人没想到儿子非但没生气,还主动和自己说了这些。不由得对这个庆州挚友起了好奇心。
她喝了口茶,一面观察段之恒神色变化,一面不徐不急地道:";你那位朋友是做布庄生意还是珠宝首饰?想要送进宫里,是觉得宫妃们用的一定会受追捧吧?倒是个会走捷径的。";
段之恒脸上一红,他没想到母亲直觉这么敏锐。
婉夫人察觉儿子变化,惊诧道:";恒儿,出主意的人不会是你吧?你与人合作做生意了?";
段之恒连连摇头,";没,我没有和人合伙做生意。和她合伙的是晋王。不过,送进宫的主意确实是我出的。";
婉夫人闻言松了一口气,温声劝道:";不是你跟人合作就好。咱们武定侯府如今是香饽饽,总要留点心眼。晋王已经就藩,皇位无望了,咱们亲近点倒是没关系。东西拿过来给我瞧瞧吧。";
段之恒闻言嘴角不由得带上一抹笑。母亲这人一向谨慎,既然肯看,这事情就十拿九稳了。
随后,段之恒身边两个随从将东西呈了上来。
金丝楠木的托盘之上,斗篷雪白的狐狸毛蓬松柔软,乍一看还以为有只小兽卧在上面。
婉夫人没有起身,只是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,";是不错的皮子,但也只是不错,一整块才好。";
说完她也不再看,询问道:";这是件斗篷吧?若是斗篷便没什么好看的了。
无非是缂丝,或者错了金银线。再华丽点,点缀点珠玉宝石。
咱们见的不多,宫里娘娘们可不缺,只能算普普通通。送到宫里也只有库房里吃灰的份。
我和容妃娘娘关系不错,但也不会因为是我送的就区别对待。何况娘娘她怕冷,冬日一般都是穿的皇上御赐的紫貂皮。你们这算盘恐怕是要落空了。";
";母亲说得不错。";段之恒把斗篷拿起来披在婉夫人肩上,狡黠一笑,";但又不全对。";
";你这孩子。";婉夫人笑笑,扯了斗篷一角准备仔细瞧瞧。忽然察觉到什么,狐疑地看向儿子。
段之恒点点头,笑容带了几分得意,";屋里暖和,显不出它的特别之处。我陪母亲去花园里看看雪吧。";
婉夫人怔了怔,眼角微微湿润。
段之恒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,六岁就被皇上看中去给皇子们伴读。回来也是在书房中苦读,别说陪她散步赏雪。就是一起吃饭都鲜有。
因为婚事和自己吵架后,更是面都见不到。这次负气离家,倒是变化颇大。
";母亲你怎么了?";
男人或许天生就迟钝些。段之恒看到婉夫人眼中含泪,便觉得她是生病了,询问道:";要不要紧?母亲,迎风流泪是病,我等下替你把脉,开个方子吧。
";你才有病!";
婉夫人瞪儿子一眼,便拉着他去花园里小桥上赏雪。
";恒儿,你可还记得这荷池?是你一岁那年你爹特地给你挖的。你小时候可爱在池边玩水了。";
";不记得,三岁以前的事都不记得。";段之恒淡淡道。
婉夫人面上露出几分尴尬,还是继续道:";恒儿,你刚刚在屋里要和我说什么来着?";
这时,恰巧一阵冷风扑面而来,婉夫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。可瞬间,她就感觉到身上的斗篷传来阵阵暖意,且轻飘飘的没有寻常斗篷的厚重感。
“恒儿,这斗篷……”婉夫人惊讶地开口。
段之恒脸上恹恹的表情立刻不见,眼睛里冒着精光道:“母亲感受到它的与众不同了吧?这斗篷里填充的是鹅绒,比丝绸和棉花要轻盈和保暖多了。”
婉夫人眼睛一亮,旋即又苦恼道:";确实不错,只是鹅毛这东西不如丝绸金贵,虽然比寻常的斗篷轻盈许多,暖和许多。但说起来不体面啊。";
段之恒脸上笑意更甚,这个问题常寻年早就考虑到了,仔细跟他说过。
";母亲,这鹅绒可不是鹅毛。斗篷里这种优质鹅绒的获取难度较大。只有云州,庆州一些寒冷的高山上的白鹅,才能有这么大这么饱满的绒朵,鹅的数量本身有限,最柔软的鹅绒又需要在冬天寒冷的时候才能采集到,产量自然少。比丝绸珍贵多了。";
婉夫人听了儿子的解释,微微点头,眼中带着几分思索。
";今日我就把它送进宫献给容妃娘娘。只是京城潮流向来转瞬即逝,你和你那朋友可准备好了?";
段之恒黑润润的眸子,流露出一丝兴奋,开心道:";一切早已准备妥当,就差母亲这阵东风了。";
接下来一切如先前所料,容妃怕冷,得了这斗篷果然爱不释手。段之恒乘胜追击,又让母亲送了鹅绒被子进宫。
不过短短数日,这种鹅绒斗篷在京城的贵女圈中传了开来。鹅绒还被改成了玉絮绒这样具有诗意的名字。
那些贵女们纷纷打听哪里可以买到。段之恒他们便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开设店铺,取名玉絮阁,店内装饰也是极尽奢华。
店门口,挂着那标志性的斗篷,吸引着来来往往行人的目光。
开业那天,婉夫人带着一群贵妇人前来捧场。众人又瞧出了些玉絮阁的与众不同来,这里边的伙计可真是养眼啊。
俊男负责给客人们介绍衣服款式材料,美女负责替不愿意亲自试衣服的贵女们试穿衣裳。
只要进店,那排队都买不到的福岚茶庄奶茶和茶点就会送到手边。即使不买,玉絮绒做的小动物挂件,也会用心包好当个伴手礼。
买得多的甚至还会送上旺旺酒楼包厢券,那一天销量五桌的锅子不用排队就能吃上。
大乾贵妇们即使见多识广,也没被这样的服务,这样的联动震撼过。或是想出风头,亦或是跟风,纷纷选购。
第一天,价值百两一件的斗篷就销售一空,千两的精品玉絮被子也卖出去几十件。还有人要定制价值千金的限量款。
常寻年太过激动,连夜赶飞车回庆州。 主家交待的鹅绒加工厂,可以开工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