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已到,东方破晓。
凌韵看着浪平村最后一批人上了船,才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如今村里的老弱妇孺都上了船去周围的荒岛上躲避,村里青壮年便没了顾忌。
躲藏的人只带了两天的干粮和水,凌韵让他们听到敲锣的声音再回来。敲锣的暗号就是三短,三长,三短。
至于两天后还没听到敲锣声……
那便是村里最后一人都死在了冰夷人的手上,荒岛上的人就要靠自己了。
";姑娘,村口已经重新洒水磨平了。牛二他们在山上挖的陷阱也快好了,接下来怎么办?";
凌韵抬头看了眼天色,";热油锅好了吗?";
老村长面露难色,";锅是准备好了,油就……全村的油加起来来也没有半口锅的量啊!这可如何是好?";
这热油是必不可少的。凌韵计划在冰夷人路过村口马蹄打滑的时候就泼出去。
不说重创敌方,至少也能惊了马匹,乱对方的阵脚。
愁苦之际,她的目光落在村中央空地上的鲸鱼尸体上,顿时生出一条计策来,";村长,有没有手脚麻利会剖鱼的?现在把鲸脂取出来炼油来不来得及?";
";哎!";
村长摇头,";前几天海上大风,这鲸鱼搁浅我们就拖回来了,本想着今年粮食不够,把它做成肉干。回来翻了面才时候发现里面已经腐烂了。油脂不知道还能不能取到。";
村长越说脸色愈发沉重,凌韵却越听,眼睛越亮。
";太好了!现成的炸弹来了。";
凌韵前世虽然没有在海边生活过,也知道腐烂的鲸鱼有可能发生所谓的“鲸爆”现象。
这是一种由于鲸鱼尸体内部腐败产生大量气体,当这些气体积聚到一定程度并且无法得到释放时,导致鲸尸突然破裂的现象,效果就像爆炸一样。
眼前这条鲸鱼已经微微鼓胀,只要不破坏它的表面,再微微升温加速它体内厌氧菌的活动,就有可能成为这次打败冰夷人最有力的武器。
";村长,组织人在鲸鱼周围点些火堆,别靠太近,注意别划破鲸鱼的皮。另外把村里一部分粮食搬到鲸鱼这里来。";
老村长不明白凌韵要干什么,还是一丝不敢怠慢,马上组织人忙了起来。
另一边,晋王的人已经将马匹隐藏好,张神医,若兰三人正忙着给村民们的农具上也抹上毒药。
这浪平村不算小,青壮年能有两百多人,加上能挥动锄头的妇人,就有快四百人。
若是单看人数,倒是和冰夷人差距不大。但对方是精兵,这边是渔民,农民。武力值上就差距大了。何况没有趁手的兵器,就算是喂了毒,用这些农具杀敌取胜,也确实有些异想天开。
还得再多想些保命的法子。
凌韵心想。
这时,村长家的小孙子急匆匆跑了过来。
";姐姐,姐姐,我爷爷去哪里了?";
小孩子眼泪汪汪的,一副惊恐模样。
凌韵指了指不远处带着村民生火的老村长,又拉住了孩子的手温声问道:";爷爷在忙。不怕,有什么事跟姐姐说好吗?你为什么不和小伙伴们一起躲起来啊?";
小孩儿明显紧张,站得笔直。
凌韵又从怀里摸出一张胡饼来,递给他:";乖,姐姐带你去地窖里躲起来好吗?";
小孩儿咬了一口饼子,跟着凌韵往旁边的屋子走。临要进地窖了,才又小声道:";姐姐,南边有大船的声音。";
凌韵没当回事,将他塞进地窖里,嘱咐他听到敲锣的声音再出来。
等她走到村口,心中咯噔一下,忽而明白了什么似的,急急朝晋王跑去。
";船!是船。";凌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,一天一夜未眠,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。
晋王没明白她要说什么,耐着性子等她把气喘匀了。
这时,那村长家的小孙子,又跑了过来,";姐姐,姐姐,下船了。好多马朝我们这边来了。";
凌韵深呼吸一口,蹲下身来,扶住小孩儿的肩膀,";你能听到很远的声音对不对?";
小孩子轻轻点了点头。
凌韵又道:";那你能不能听出来,他们距离咱们还有多远?大概有多少人……多少马?";
";小孩子的话哪里能当真。";晋王皱了眉头,并不愿再耽误多的时间。
小孩儿这次却笃定道:";听出来了。他们距离咱们不到十里地,一共有六百四十八人。其中四百二十二人骑马,两百二十六人没有骑马。";
晋王脚步一顿,回过头来,神情严肃道:";谎话还算编得严谨。但是你可知小孩子说谎是什么下场?";
小孩儿被他的语气吓到,连忙躲到凌韵身后。他小小的身子已经微微颤抖,却仍坚持道:";我没有说谎,我听到的就是这样。";
晋王仍是不信,凌韵心中却已经有了定夺。
这孩子十有八九就是原书中男主手下人的一员奇兵,顺风耳——柳境。
原书中柳境生来与众不同。他听力异于常人,有听声辨位的本事。孩童时流离失所,被一伙水匪拐了去,少年之时突然在盗墓的行当里声名鹊起。
因他年幼之时受过男主的一饭之恩。成年后的又因盗窃皇陵被通缉,阴差阳错被男主收留。
所以为了报恩,他主动将把周围冰夷,桑康等国的皇陵都盗了。并为男主找到了前朝的宝藏。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他就是男主后期的聚宝盆。
想到这些,凌韵呼吸都不自觉急促起来。她盯着眼前瘦小孱弱的孩子,怎么都没办法把他和书中胆大包天的盗墓贼联系起来。
她想,若是她的到来能够改变书中人原本的命运,眼前这个孩子是不是也能做个好人?
这么想着,凌韵便越发觉得这孩子与自己有缘。他听力远超常人,在地质行当也很合适。若是自己的本事全部传授给他,也算是为大乾国的繁荣昌盛添砖加瓦。
可她知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。没有解决眼前的危机,她自己的小命都要搭在这里,还谈什么收徒?谈什么改变命运?
于是,她正色道:";柳境,我相信你。现在姐姐需要你帮一个忙,你可愿意?";
小孩儿愣住,一下忘记了吸鼻子,一条青色鼻涕就缓缓流了出来。他歪着脑袋,一双大眼睛懵懵懂懂,";姐姐,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?";
凌韵也不嫌弃,拿自己的帕子给他擦了鼻涕,认真道:";因为,你以后会是很厉害的人。";
柳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,";姐姐,马蹄声近了。不到三里地了。";
凌韵神色一凛,";柳境,你帮姐姐听听鲸鱼肚子里的气。";
";姐姐要大家加热鲸鱼是为了让它产生更多的气吗?";
柳境显然是个擅长观察的孩子,他认真道:";我能听出来它什么时候要爆裂。以前天热的时候,沙滩上也搁浅过一头,我亲眼见过它炸开。";
";真的?小境真是太厉害了。你是全村的希望!";
凌韵是真的高兴,她正愁无法掌握鲸尸爆炸的时间。没想到瞌睡来了,就有人送枕头,这下获胜的筹码又多了一些。
柳境此刻心里也是甜滋滋的,长这么大,他还从未得过爷爷以外的人的表扬。
他是棺材子,出生后又接连克死了父亲和奶奶。村里人都说他是灾星转世,没有一个孩子愿意和他做玩伴。要不是因为他的爷爷是村长,他早就被扔到海里喂鱼了。
而此时的凌韵并不知道,她一句随意的夸奖,已经让这个男孩的人生轨迹发生偏离。
原书中柳境就是全村被屠的幸存者,他也因此认定自己就是扫把星。
被水匪拐后,他更是觉得自己生于黑暗,必须回归到黑暗中去。
于是,他主动拜了当时的水匪头子为师,又将其杀害割了头颅送给了对家,并借此成功打进了盗墓贼的团队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