邻家满脸褶子的老人大声道:\"怎么?他们不在家吗?你们是曹老汉什么人?\"
凌韵强压下心中的疑虑,脸上重新堆起失落的神情,扯谎道:“我们是他侄女儿,从临川来投靠的。我二姨和二姨父好像不在家。”
老人眼中掠过一丝异样神色。他余光扫过四周,又仔细打量凌韵二人。过了一会儿,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掠过,继而温声道:“这兵荒马乱的,他们指定不会乱跑。你们先别急,来我家坐坐,说不定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。\"
凌韵哪里有去别人家里闲坐的心情,刚想开口拒绝,就听老人又道:\"春寒料峭的,进我屋里暖和暖和吧。肉片裹了土芋粉,十三种调料做的锅巴土芋,辣椒放了很多。\"
凌韵愣怔,抬头看向老人,恰见他转过身体朝自己使了个眼色。
\"不用麻……\"
春桃没往深处想,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。她拒绝的话刚说了一半,就听凌韵礼貌回应道:\"好,那就麻烦老人家了。\"
\"小姐你饿了?\"春桃眼睛都圆了,附在她耳边小声嘀咕。
凌韵点头,也不多话。等跟着老人进了屋,关好了门,确认无人监视。她才低声问道:\"老人家可是有话要转达?\"
\"是!\"
老人神色紧张,从漏风的门牙里郑重地蹦出这个字来。
说着,他便吩咐孙儿去院子里把风,从床底下掏出一个黑黢黢的腌菜坛子来。
\"芸娘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。\"
春桃疑惑,\"给我们酸菜?\"
老人不答,从坛子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羊皮递给凌韵。
凌韵接过,道了声谢,当即展开羊皮仔细查看。
“这……这写的什么呀,小姐?”春桃眉头一跳,忍不住问道。
凌韵心中波澜再起,语气却还算淡定:\"应该是矿洞的地图,你看,这些红色标记,是通风井的位置。这些黑点是守卫。有了这个,咱们应该不需要哨子了。\"
春桃大喜,\"这可太好啦!\"
老人在一旁神情忐忑,提醒道:“姑娘,芸娘交代你们拿了赶紧走,这村……这村里有眼睛盯着呢。”
“老人家放心,我们会小心行事的。今明两日,您和您的孙子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门。对了,芸娘他们去哪儿了?”
老人叹了一口气:“昨日曹老汉要带芸娘出村,晚上他们家就出现了好多外乡人。我看着他们进山了。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。
说起来这事,芸娘应该早就料到了。她一个多月前给了我这个,让我代为保管。让我把东西交给来找她的姑娘,还给我形容了两位的相貌。
我老了,加上二位乔装打扮过,刚看到你们还不敢确认。但是我家孙儿是个狗鼻子,认出姑娘们进村卖过土芋。
姑娘,芸娘说你认识大官人,能救咱们村子的人,是真的吗?我三个儿子和儿媳失踪两年了,也不知道是生是死。要是能平安回来,我给你在家里立长生牌位。\"
他说着,就要跪下,泪水也顺着眼角的沟壑流了出来。
门口把风的小孩子脸红彤彤的,眼里憋着泪,忍不住低声道:\"爹,娘……天宝好想你们。\"
凌韵心中酸涩,她赶紧扶住老人,安慰道:\"老人家,您放心。村里的事,这两天就会有结果的。\"
\"咚咚咚!\"
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。
那个叫天宝的小孩儿立刻绷紧了身子,\"爷爷,外面来了个和尚。\"
春桃凑过去,从门缝里往外瞧。喜道:\"是我们一起的!\"
外边玄清和尚见许久没人应门,正要离去。就听\"吱呀\"一声,破木门里伸出一只白白胖胖的手,将他拉了进去。
他低呼一声,眼中杀意涌动。等抬眼看清楚拉自己的人,又立刻换上笑脸:\"胖丫头!\"
\"你,你……\"
老人家这时目光也转移到玄清和尚身上。却被那血淋淋的锡杖,吓得一个趔趄,说不出一句囫囵话。
\"阿弥陀佛!老人家不用怕,贫僧只是除了这村里的几只三眼乌。\"
叫天宝的小孩儿,先是短暂的害怕,继而好奇道:\"乌鸦还有三只眼睛的吗?在哪里?\"
玄清和尚微微一笑:\"可不是。三只眼睛的,在你们村里还不少。\"
\"在哪里?给我看看!给我看看好不好?\"天宝当了真,雀跃道。
玄清和尚大手覆在他的眼睛上,温声道:\"小孩子看了要做噩梦的。\"
说罢,他转动锡杖,便有撞击声从门外传来。
春桃开门,低头一看,竟也吓懵了。
只见六个人头被麻绳拴在了一起,麻绳一端绑在了玄清和尚的锡杖上。
那些头有的眼睛瞪圆,有的半张着嘴,还有的表情狰狞。却无一例外脖子断面颜色鲜红,还冒着丝丝热气。
老头儿哪里见过这样诡异的场景,吓得昏了过去。凌韵也瞧得后背出了凉汗。
玄清和尚则捂着小孩儿的眼睛,转身背对门外,表情严肃道:\"凌施主,这村里能给下面传话的都被贫僧送去阴曹地府了。你东西找到没有?何时可以动手?\"
……
日落西山,大地昏沉,寒风一阵阵从山间穿过,传来骇人的尖啸声。
一下午的功夫,刑焰已经带人将河道通向矿洞处打通。星纬也领着大部队埋伏在了沟子村周围。
凌韵把芸娘留下的地图分成了四份。与春桃,玄清和尚还有季涵远,一人选了一个通风口,准备火攻。
借着风势,半干的柴草点燃后火苗迅速蔓延,浓烟顺着通风口涌入矿洞。
矿洞内的守卫很快察觉到了异常,纷纷冲出洞口,试图扑灭火势。然而,星纬等人早已经在山野里设下绊马索,一旦其中有人被绊倒,发出声音,他们就会立刻开始行动。
洛王的人显然没想到会有埋伏,他们中不少人连兵器都没带就冲了出来。饶是如此,一个个也凶悍迅捷,纵掠如飞。
星纬带着五千人。他们看到敌方只有不到一千人,立刻士气大涨,如斩瓜切菜般将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。
另一边,凌韵等人见时机成熟,开始扑火。刑焰则带着另一队人马取来湿巾,蒙在脸上,遮掩口鼻,从古河道破口处鱼贯而入。
惨叫和惊呼声响个不停,身处浓烟之中的百姓一个个面色死灰蹲在地上,眼睁睁看着守卫们离开,却不敢拼死闯出去。
绝望之际,刑焰等人犹如神兵天降,长刀毫不留情地贯穿残余敌人。把将近六百名百姓毫发无损地转移到了山洞里。
天色大明时,尹县令亲自带了一队衙役来核实户籍。结果被洛王拘下的这六百矿工,除去沟子村及附近几个村子的百姓外,竟有一百八十九位都是失踪人口。另外还有二十多人没法查证来历,众人商议后决定将他们暂留在临川县看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