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州城,沧国东南第一大城,人口数百万,三江环绕,漕运发达。
捕妖司指挥所。
此地夜间灯火通明,房屋以四象八卦九宫排列,最外层密密麻麻缠绕了一层层红线,每一根红线都通往地下室,连接了一个个精巧铃铛。
当元州城内任何地界,出现妖魔气息,便会有一个铃铛响起,捕妖司则立即响应,从不延误。
地下室中央,对应了地面核心枢纽位置。
属于元州捕妖司指挥使的位置。
坐着一个满头银丝的中年女子,她身材高挑,面上有着岁月流逝的痕迹,但依然能看出年轻时是个难得的美人,身穿紫色绣麒麟官服,神情肃穆,浑身散发出强大气势。
“又死一个七品主管?”
银发女子剑眉一竖,将府县送上来的文书仔细略过,“四境虎妖,此僚还坐拥鬼道强者传承,同归于尽?不对,有捉妖人出手,翠屏山太平观顾诚!”
“这个名字……”
她回忆片刻,从桌上捡出另一份报告,是份请罪书,柳营府的江小蛮子杀了个尸位素餐、临阵脱逃的废物东西。
这件事,她已经下令处罚。
罚江魁暂领郸颖县主管之职,什么时候肃清一县捕妖司风气,什么时候官复原职!
不经审查而私杀同僚,这样逾矩的事她如此轻飘飘揭过去,实在是因为江魁十分对她口味。
而江魁在郸颖县报告中提及的几个少年人,其中正好有这个太平观道士。
“十七岁,四境!自爆法器诛杀身怀蛟龙血脉的妖物,火法和雷法超绝,以火化龙破四境龟妖宝壳。”
“天姿无双,年少沉着,心有大义,正气凛然!”
“附:生得也好看,如果我有女儿,一定嫁给他!”
银发女子一字一句念出江魁的评价。
哑然失笑。
这小家伙,敢在给她的汇报里写这样的东西,哪怕是拐弯抹角在给她这个师伯推荐人才,也实在有点放肆了。
等他来州城复命,一定替他师父狠狠操练一番,四十几岁了,还困在四境巅峰,真丢师门的脸。
随后。
银发女子收敛笑容,目光转回刘安宁之死的事件上来。
“刘家的人,怕是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“还是派人去图县看看吧!”
“如果这个小道士真如江魁所言这么优秀,那我顾无双,要定他了!”
她淡淡开口,声音传出房间,传至地面那位于西方白虎位的房间,只落在一个少女耳中。
“来我这里一趟。”
少女无动于衷,口中继续默念。
“四百八十七。”
“四百八十八。”
“……”
通体金属打造的房间里,少女双手举起重达万斤的铜鼎,浑身筋骨肌肉齐发力,一次又一次进行深蹲,汗水打湿了她身边一圈地板。
“五百!”
最后一次站起来。
砰——
那铜鼎被她扔下,砸出沉重闷响,好在房间奇异,不会被这样砸坏。
“呼——”
长舒一口气。
少女站直身子,竟生得极高,足以俯瞰天下九成九男儿,完美的九头身,一身健美皮肤和肌肉,线条优美,齐肩短发随手束成马尾,英姿飒爽。
她的眉眼极为干净纯粹,举手投足尽显利落本色。
穿上短打外衣,打开房间机关,一步步来到地下核心密室。
见到银发女子,恭敬道。
“师父。”
银发女子满是欣赏地看着自己这个关门弟子。
“子墨,你去夏营府图县一趟,查一查这上面所言是不是真的?”
她把那密报扔给少女。
少女看也没看,直接接下来,面无表情点头道。
“是。”
就像这只是区区一件随手可为的小事。
无比自信。
“然后。”银发女子唇角勾起浅笑,“你就不用回来了。”
少女还欲本能点头,但忽然反应过来,猛地瞪大眼睛,“不是,师父,你不要我了?”
“不要啊!”
名叫子墨的少女顿时没绷住,一个滑跪就到银发女子跟前,途中直接把她办公的桌子给掀了,抱住一双大长腿嚎啕大哭。
“师父,我错了!我再也不装帅了。”
“您别不要我,呜呜呜——”
银发女子无动于衷,甚至面色清冷下来,伸出手,捏住少女肩膀,没有一丝丝犹豫,将人掀起来,甩皮鞭一样在空中度过三百六十度,狠狠砸进地板里。
“说多少次了,不准哭!哭的时候也不准往我身上抹鼻涕!”
虽然早有预料,但银发女子看到这模样还是感到头疼。
天生神力,三境武夫,能越级压着一般四境打的少女天骄,就跟刚断奶的孩子一样,有师父在天不怕地不怕,师父不在打个雷都得哆嗦两下。
“你给我去图县当主管!”
“什么时候把图县妖魔都除干净了什么时候回来。”
屁股陷在地板里,黑皮少女双腿翘起,挺直后背,没事人一样开始数手指。
“一天杀十个,不,二十个,三十个算了!十天完工。”
银发女子满头黑线。
你当妖怪都排排队等着你去宰是吧?
“再加一个条件,图县有个年轻道士,比你小两岁,你把他打服了带回来,打不过你也别回来!”
“道士!”
少女闻言眼前一亮,雀跃道:“师父师父,是你年轻时江湖上遇到的那种道士吗?”
银发女子无言,抓起少女一只脚。
乓!乓!乓!
打铁一样,拿着人锤烂了地板,砸得少女七荤八素,肚子里直泛酸水。
“错了,我错了,师父,我不提了!”
少女护着脑袋求饶。
地下暗道大开。
“滚!”
银发女子怒吼发力,少女整个人炮弹一般冲天而起。
夜空下。
恍若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流星。
一跃十几里,砸落城外,留下一个深坑。
少女狼狈从坑里爬出来,不停呸呸吐嘴里的泥巴,她原本还有些伤感,现在却反而期待了起来。
“走就走!小道士,姐姐收你来咯!”
指挥所。
银发女子坐回椅子,孤身一人,却罕见的陷入深思。
“我的江湖,已经离我而去六十年了!”
“也不知道……”
良久。
目光悠悠,神情寞寞,她哂笑一声。
“倒是会痴心妄想。”
……
“嗯哼哼。”
清晨。
顾诚躺在温暖的被窝里,感觉格外轻松,不知为何昨晚格外好梦,好似窝在世间最温柔的怀抱里,被似水柔情淹没。
大概是因为立志戒色,斩断痴妄。
以及小小教育了一下自家师妹,大展师兄雄威。
所以开心吧!
他睁开眼睛,一张绝美的睡颜映入眼帘。
温润如玉般的肌肤,吹弹可破。
樱唇红润,琼鼻晶莹,睫毛像是小刷子似的整齐又可爱。
离得很近。
她左眼眼角那颗泪痣的形状终于被看清,竟是个小小的心形。
身上散发如兰似麝的清香。
脸上带着淡淡微笑,平和而又自然。
顾诚呼吸陡然加重,瞳孔地震,浑身发抖。
“你怎么……”
他不抖还好,一抖,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轻轻滑落,露出女孩完美无瑕的玉体。
“没穿啊!”
顾诚闭上眼睛,忍不住哀嚎出声。
蹦出被窝,顾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盖上被子,展现手法。眨眼后,被包成蚕蛹的倾城惊醒,睁开眼睛,迷迷糊糊道。
“天亮啦?”
“你怎么在这里!”顾诚咬牙切齿,他竟然没发现。
一时不慎,清白皆输。
不弯腰都不敢说话。
倾城眨了眨眼睛,无辜且真诚地说道。
“是初然妹妹让我来的呀!”
大前夜走错了屋子。
前夜顾诚待在偏殿打坐。
都没机会。
昨夜刚刚好。
所以她来报恩啦!
还在安睡的安初然对此一无所知,依然做着拿捏顾诚的梦。
顾诚沉默,久久沉默。
她和她到底几个意思?
拿这个考验道士?哪个道士经得起这样的考验!
戒色第一日,大败而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