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琏正胡思乱想,脑门上被贾赦的扇子砸了一记。
贾琏赶忙回神,抬手捂脑门儿:“老爷手下留情!”
“儿子已然摔傻了,幸而还剩下两分脑仁儿。老爷再打,儿子可彻底傻透腔了。”
贾赦哼了一声,便也收了扇子。
贾赦继续垂头摆弄他那些画轴,口里不咸不淡地道:
“家生子家生子,那便都是一窝子全都在府里伺候。他们彼此还有数代通婚。越是老奴,越是彼此盘根错节。”
“他们虽不敢在我们面前怎么着,可是在你们这些年轻的主子跟前,他们仗着年纪大、有资历,还是敢摆一摆老姿态。”
“你们但凡性子软弱些,又不懂当家理事的门道,一味只知依赖他们。便免不得被他们拿捏,竟没本事辖治他们去!久而久之,倒成尾大不掉。”
贾琏先时还以为贾赦嘴里能说出什么来呢,却没成想竟是这些话。
贾琏心下一肃,忙垂手站直。
“老爷教训得是。”
贾赦这才从画轴上腾出眼睛来,瞟了贾琏一眼。
“况且,你总还要娶妻。”
“你媳妇是外来的,进门来当家管事就更不容易。”
“你的通房仗着跟你的亲近,势必欺负新来的奶奶。争宠吃醋的还是小事,到时候她跟她们老子娘、哥哥嫂子的串通一气,敷衍架空你媳妇,你那家里可就乱套了!”
贾琏听得额角都是隐隐冷汗,赶忙行礼,“儿子受教!”
贾赦也没想到今儿的儿子这么听话懂事。
往常他但凡想说两句正经话,他这儿子便不耐烦听来着。
贾赦眯眼又看了看贾琏,“你跟我提抬举家生子,是不是你在你那屋里头,已是跟丫头成事了?”
贾琏登时红了脸。
他答应了人家眉妩的,所以才想着替她争取下。
贾赦又啐了声:“没出息的东西!自己屋里的丫头,那还不都是你的人?你成事就成事了,又何必非要占一个通房的名头去!”
“既是给你选通房,那自然是额外的。你多出来两个不好么!”
原来这老头儿是这么想的啊!贾琏差点乐出来。
难怪原书里说贾赦是“贪多嚼不烂”,此时可见一斑!
只是,眉妩那凄楚的小模样儿又浮现在眼前。
他答应了她的,总不能说话不算话。
他便再缠磨,“不如,我房里的抬举一个,外头再买一个?”
贾赦不爱听了,冲他一瞪眼,“你这么计较,自然是那小蹄子跟你吹了枕边风!”
“你总归记着,你才是主子,她是奴才!又岂有你听她话的道理!”
“话又说回来,她还只是你房里的丫头呢,你都没了主见;那等你来日娶了妻,纳了妾,那你这耳根子还立不起来,镇日只听一帮娘们儿拿主意,是也不是?”
贾琏听出来了,这老头儿就是典型「夫为妻纲」的代言人!
贾琏还想再缠磨缠磨,却被贾赦一瞪眼:“我说了不行,就是不行!”
“一个通房倒是没什么打紧,可既然是耳根子软,那我就非给你禁绝了!”
贾琏知道这老家伙顽固,只好悻悻地作罢。
只想着等来日再有机会的吧。
“老爷若没旁的事,那儿子先告退了。”
贾赦却又瞟他一眼。
“既然这回没摔死,那议婚的事,便也该摆上桌面了。”
“你不急,人家珠儿那边还着急呢。”
贾琏没听明白:“我议不议婚,跟他什么关系啊?”
贾赦白他一眼,“一说到这个,你就又犯傻了。看来这下子果然没轻摔!”
贾琏只能陪着笑:“还请老爷明示。”
贾赦哼了一声,“他才比你大两岁,他心里早不服你,于是在婚事上也卡着,非要与你一块儿议婚。”
“你不娶妻,他便也不娶妻。反正他有专心念书当挡箭牌,就连老太太都没法强逼他。”
贾琏微微皱眉。
贾珠非要跟他一起议婚,这是要比两家媳妇的家世呗?
可是原书里可是明明白白啊,贾琏娶凤姐,贾珠娶李纨。
从家世上来说,贾珠是输了这一局的。
这里头难道还有什么悬念么?
贾赦看贾琏半晌不语,便道:“我便也与你透个话儿,我已替你相中了一人。”
贾琏心下一跳:“谁呀?”
就凭方才贾赦那一番「夫为妻纲」的发言,贾琏直觉贾赦就不可能喜欢凤姐那样的!
贾赦面无表情道:“就是你老师,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之女李纨。”
“嗄???”贾琏整个傻了。
不,这都哪跟哪儿啊?
贾赦立马瞪眼,“怎么着,不乐意?”
“你不乐意也没用!自古婚姻,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老子给你挑的是什么样儿的,你就得娶什么样儿的!”
“如果不喜欢,等人进了门,你此外再挑几个合心意的侍妾、通房也就是了!总归,委屈不到你!”
贾琏按着额角,“老爷您先别急,让儿子先捋捋。”
贾赦虽有些不耐烦,但是好歹容忍贾琏脑袋摔傻了。
贾琏先问:“您说,国子监祭酒李守中是我老师?”
原书里只写贾琏是捐了个五品同知,没说他还进过国子监当监生啊。
贾赦一瞪眼:“废话!”
“京官文四品以上,外官文三品以上、武官二品以上,按定例可荫一子入监读书。你老子我是正一品将军,你是我嫡长子,你怎么能不是建生?”
“况且你若不是建生,你哪有资格捐那个官儿出来?”
贾琏掰着指头算了算,不由得淘气一笑,“这么说来,珠大哥哥竟没资格入国子监读书?”
“所以,李纨也不算他师妹?”
他原本还以为贾珠和李纨之所以能成婚,是因为贾珠是李守中学生的缘故呢!
贾赦嗤了一声,“废话!”
“你二叔不过是个员外郎,只得从五品,还没你捐的那个同知的正五品高!”
贾赦说这番话的时候,眼角眉梢飘起数分得意之色。
可见,贾赦对贾政这个兄弟心怀了多少怨怼之气!
贾琏没想到他穿过来,婚姻竟然成了这么个走势。
他满面为难,“老爷容禀:儿子自幼不爱读书。既已捐了官儿,就不用去国子监念书了。”
“儿子好容易逃了那念书的所在,不用镇日再对着夫子们。老爷又怎么忍心干脆把夫子的女儿给儿子娶回家来,日日夜夜地对着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