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天后,凌晨,南城城西郊外的一处老旧仓库。
夜风裹挟着灰尘的气息,穿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,掠过满地的碎玻璃,最终消散在一片寂静中。
月光如同薄纱般笼罩着这片早已被遗忘的角落,将物体的轮廓勾勒得模糊而诡异。
孔强江蹲在一堵残破的砖墙后,手中握着一部改装过的对讲机,呼吸平稳而轻微。
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冷酷的苍白,只有那双眼睛闪烁着猎人特有的警觉。
不远处,十几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分散在各个隐蔽点,身着深色衣物,手持橡胶棍或者特制钢管,一言不发地等待着信号。
根据情报,这地方是幺鸡开的一个赌档,每天晚上他都会带人过来这边赌钱。
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行动,目的很简单:打掉幺鸡团伙,让他明白规矩。
对讲机突然传来轻微的电流声,随后是一个压低的声音:“有人来了,三辆车。”
孔强江轻轻按下通话键:“所有人就位,按计划行动。”
几分钟后,三辆面包车缓缓驶入废弃工厂的中心区域,车灯熄灭,引擎声归于沉寂。
车门打开,几个年轻人跳下车,有说有笑。
为首的一人身材消瘦,头发染成夸张的金黄色,身上纹满了张牙舞爪的图案。
即使在黑暗中,孔强江也认出了那就是幺鸡。
“动手。”
十几个埋伏的身影同时从黑暗中冲出,手中的武器在月光下划出冰冷的弧线。
措手不及的混混们惊慌失措,有几个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撂倒在地。
但幺鸡的反应出人意料的快,他猛地扑向最近的掩体,同时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。
“砰!”一声枪响在空气中回荡,打破了行动的节奏。
“他有枪!”有人喊道。
混乱瞬间爆发。
孔强江的手下虽然身手不凡,但面对枪械仍需谨慎。
这短暂的犹豫给了幺鸡和他的几个手下逃脱的机会。
“别让他跑了!”孔强江咆哮着,亲自追击。
在随后的十几分钟里,上演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。
幺鸡对这里的地形异常熟悉,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刻找到逃生路径。
最终,当孔强江追至一处废弃的排水沟时,幺鸡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。
“日!”孔强江罕见地爆了粗口,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。
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任务失败,而且失败得如此彻底。
更令人不安的是,幺鸡手中的枪。
一把枪意味着对方背后肯定有人支持!
后半夜,杨鸣接到了孔强江的电话,得知了行动的失败。
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失望,只是平静地要求孔强江加强对新槐街的监控,并派人继续寻找幺鸡。
“他一定会再出现的。下次,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。”
挂断电话后,不知道为什么,杨鸣的直觉告诉他,这次行动的失败,似乎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前奏。
……
周五,上午九点二十八分,众兴公司大楼前的广场上,一群衣着朴素的中老年人聚集在一起,他们手持自制的横幅和标语,脸上写满愤怒和悲痛。
横幅上的大字触目惊心:还我公道!凶手偿命!抵制强拆!
杨鸣站在楼上的办公室内,透过落地窗俯瞰着这一切。
人群在不断壮大,已经从最初的十几人增至近二三十人。
更令人担忧的是,几辆电视台的采访车停在不远处,记者们架起的摄像机。
“什么情况?”杨鸣的声音平静,但任何了解他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危险信号。
老五立在一旁,脸色凝重:“新槐街那边,说是有人死了,要我们负责。”
“死人?”杨鸣皱眉,“我们还没开始拆迁,怎么会有人死?”
“不清楚,他们说是昨天晚上的事。据说死者是个老人,拒绝搬迁,然后被我们的人打死了。”老五摇摇头,“但我们根本没派人去过新槐街。”
杨鸣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:“陆林川呢?”
“联系不上。”老五的回答简短而沉重,“从昨晚开始,他的电话就一直无人接听,他的KtV和台球室也都关门了。”
杨鸣没有说话,脸色阴沉。
窗外的抗议声越来越大,已经有保安前去维持秩序,但收效甚微。
“朗安。”杨鸣平静地说,“去找幺鸡。”
朗安微微一怔:“找幺鸡?”
“是的,这事一定和他有关。”杨鸣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的人群上,“陆林川消失了,幺鸡逃脱了,新槐街死了人,这些事情太巧合了。”
朗安点点头,转身离去。
而此时,办公室的门被推开,苏柳明快步走了进来,他的西装一丝不苟,只是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。
“杨总,情况不妙。”他的声音里带着少有的紧张,“媒体已经开始报道了,网上也有人在传我们强拆致人死亡的消息。如果不尽快澄清,对众兴的声誉将是巨大打击。”
杨鸣思索片刻:“你去处理一下,安抚那些居民,了解具体情况。”
苏柳明犹豫了一下:“我一个人可能……”
“带上法务部的人,准备一些补偿方案。”杨鸣补充道,“不管真相如何,先把局面稳定下来。”
十分钟后,苏柳明带着三名西装革履的法务人员走出公司大门,试图与抗议人群对话。
但他们刚一靠近,就被愤怒的人群包围。
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:“我老伴儿在那住了一辈子,说什么都不愿意搬。昨天晚上,你们公司的人闯进来,把他活活打死了!凶手!你们都是凶手!”
苏柳明试图解释:“各位,请冷静,我们公司绝对没有……”
话音未落,一个中年男子冲上前来,一把推开苏柳明:“少废话!我亲眼看见了,就是你们公司的人干的!”
场面瞬间失控。
人群将苏柳明和法务团队团团围住,有人开始推搡,有人高声咒骂。
一个年轻人甚至挥起拳头,重重砸在苏柳明的脸上。
鲜血顺着苏柳明的嘴角流下,但他仍试图保持冷静,举起双手示意和平。
保安们冲上前来,保护苏柳明,但人群已经彻底沸腾。
媒体的镜头捕捉着这一切,闪光灯不断闪烁,记者们快速记录着现场的混乱。
就在这时,杨鸣的私人电话响了起来。
屏幕上显示着“陈庆”两个字。
“喂,陈哥。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却明显带着怒意:“小杨,你们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?市衙门这边聚集了一群新槐街的居民,他们甚至把死者的遗体抬了过来!”
杨鸣的心沉了下去。
事情的发展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。
“他们说是你们众兴公司为了加快拆迁进度,派人强行驱逐居民,导致一位老人心脏病发作死亡。”陈庆的语速很快,隐含着焦虑,“媒体已经开始报道了。”
杨鸣深吸一口气:“陈哥,这事有蹊跷。我们公司根本没有……”
“我不管有什么蹊跷,”陈庆打断他,“你必须尽快处理好这件事。死者家属要一百万赔偿,你们先给了,安抚好他们的情绪。然后找出真相,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。”
“一百万不是问题。”杨鸣冷静地说,“但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操作,想要破坏新槐街的拆迁计划。”
“我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!”陈庆的声音陡然提高,“我只知道,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,不仅你们众兴的声誉会受损,连带着新槐街的改造计划也要搁浅。到时候,谁都不好看。”
话音刚落,电话便被那头直接挂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