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宛白心中一动,想起阿九昨日打探到吕明嵩与城南粮商频繁往来的消息。
她不动声色地抚了抚鬓边碎发:“吕姐姐这番话的意思是?难不成吕大人……”
“夫人别误会了,我父亲他一心为民,断不会如此。”吕惜文的手指骤然攥紧帕子,指节泛白。
她勉强扯出个笑容,“怕是底下有人作乱,而我父亲最是念旧,我与他提过多次,他都不愿信我。”
裴宛白目光平静地看着吕惜文,虽面上并未显露出怀疑之色,可心中已然起了重重疑云。
她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盏,看似随意地问道:“吕姐姐,你与我素昧平生,为何要将这些事告知于我?”
吕惜文神色一正,微微挺直了身子,眼中似有忧虑与坚定交织。
她轻轻咬了咬下唇,而后缓缓说道:“夫人,实不相瞒,我虽已出嫁,但一刻不敢忘记父亲养育之恩。”
“我深知父亲一心为民,可他生性太过念旧,容易轻信他人,底下人若有不轨之心,他怕是难以察觉。”
“我实在不忍心见他被蒙在鼓里,将来遭人诟病。夫人您与定远侯此次前来,定能明察秋毫,还徐州一个清正,所以我才斗胆将心中所忧告知夫人。”
裴宛白静静听着,目光落在吕惜文仍攥得紧紧的帕子上,那帕子已被绞得不成样子。
吕惜文这番话看似情真意切,可又隐隐透着些欲盖弥彰的意味。
究竟是真心为父,还是另有图谋?
裴宛白微微点头,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,说道:“吕姐姐这份孝心着实令人感动。只是此事关乎重大,若无确凿证据,我也不好和夫君提起。”
“不知吕姐姐可有什么线索,能证明有人中饱私囊?”
吕惜文微微一怔,眼中闪过一丝犹豫。
她松开帕子,轻轻理了理鬓发,而后说道:“夫人,我也只是隐隐有些察觉。近日曹县丞与城南粮商来往频繁,那粮商向来名声不佳,我担心……”
说到此处,她又停了下来,似是在斟酌用词。
裴宛白心中一动,阿九昨日打探到的消息果然不假。
她抬眸看向吕惜文,目光中带着探寻,“吕姐姐可有告知吕大人此事?”
吕惜文轻轻叹了口气,眼神中满是无奈,“我多次与父亲提及,可他总觉得我是妇人之见,不愿相信我。我实在是没有办法,才想借助夫人和定远侯之力,彻查此事。”
“吕姐姐所言也有道理。既然如此,我会告诉夫君留意此事。”
裴宛白轻声说道,目光再次扫过屋内雅致的布置,落在她那成色极佳的翡翠镯子上。
回了屋子,裴宛白之间轻叩桌面,“蕙儿,你有注意到吕惜文手上带的镯子吗?”
蕙儿微微颔首,“小姐,我瞧着那翡翠镯子虽算不得极品,却也绝对是上品,我记得您的首饰里有不少比那还好的。”
“一个已出嫁的女儿,即便娘家是县令,能佩戴如此贵重的镯子,定不简单。”
“她今日却专门找我说这些?”
“小姐,您是怀疑这吕惜文和城南粮商与那中饱私囊之事有所关联?”
蕙儿心思玲珑,见裴宛白如此神情,便猜出了几分。
裴宛白收回目光,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,“吕惜文言辞间虽处处维护其父,却又刻意提及曹县丞与城南粮商往来频繁,似在引导我们的调查方向。”
“确实,若真是担心他父亲,怎么不自己调查,怎么会想着联合您一个外人呢?”蕙儿频频点头。
裴宛白沉思片刻,缓缓起身,踱步至窗前,手指轻轻抚过窗棂,“你替我找县衙里的丫鬟小厮打听打听,这吕明嵩和吕惜文父女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。”
“好的,小姐,我马上去。”蕙儿目光灼灼。
不出半个时辰,蕙儿轻手轻脚地返回屋内,神色略显凝重。
她快步走到裴宛白身边,低声说道:“小姐,打听到了。这吕家父女平日里关系倒是融洽,只是近来不知为何,这吕大小姐频频回娘家,父女俩吵起来过好几次,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。”
“她打的什么主意,很快就能知道了。”
裴宛白吩咐,“明日我去一趟城南,蕙儿你待在县衙里替我盯着这些人。”
蕙儿点头如捣蒜。
另一边,吕惜文匆匆赶到吕彦的居所,见他正翘着二郎腿,悠闲地逗弄着笼中的鸟儿,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。
吕惜文眉头一蹙,快步走上前,抬手便轻轻打了一下吕彦的脑袋,呵斥道:“你还有心思在这儿逗鸟!整日里这般吊儿郎当,你可知你今日差点闯下大祸了?”
吕彦被打得一缩脖子,满脸的不以为意,撇嘴道:“姐,不过是个女人罢了,能有多大事儿?再说了,我就瞧她生得好看,想逗逗她,又没把她怎样。”
“你懂什么!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?”
吕惜文气得跺脚,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吕彦,压低声音怒道:她可是裴相之女,定远侯夫人!此次她与定远侯前来徐州,是为水患后修筑堤坝之事,连父亲都得对他们客客气气的,你竟敢如此无礼!”
吕彦听闻,脸上的嬉笑瞬间僵住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但仍强装镇定道:“她就算身份尊贵又如何?这里是蒙县,我们的地盘,他们还不是得看父亲的脸色。”
“我不过是一时兴起,她难道还能把我怎样?”
吕惜文看着吕彦冥顽不灵的样子,忍不住长叹一声,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弟弟,你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,此次可不能再任性妄为。”
“定远侯夫妇身负皇命而来,若得罪了他们,咱们家怕是要惹上大麻烦。你且收敛些性子,别再给父亲添乱了。”
吕彦听了姐姐的话,心中虽仍有些不服气,但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,只得不情愿地点点头,嘟囔道:“知道了,姐。以后我注意便是。”
吕惜文见他总算听进去了些,微微松了口气,“你别小瞧了她。今日我与她交谈,发现她心思缜密,绝非等闲之辈。”
“往后你见了她,躲得远远的,切莫再招惹,免得被她套了话。”
吕彦应了一声,“那女的有那么厉害吗?”
吕惜文神色一凛,“让你照做便是,别给父亲添麻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