阙海坊。
晨雾还未散尽，青石板上已铺开十里喧嚣。
符箓铺子飘出朱砂混着兽血的腥气，灵器摊前叮叮当当的锻铁声惊得笼中火鸦扑棱翅膀。
“三阶妖兽血芝草，走过路过不要错过！只要十枚下品灵石，就能让你气血充盈，修为大进！”
“千年寒铁打造的飞剑胚胎，只需八十下品灵石！有眼光的道友速来，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！”
“祖传秘制炼体丹，一颗包你铜皮铁骨，刀枪不入！这位道友，我看你骨骼惊奇，一看就是修炼奇才，来一颗试试？”
......
这里虽是修仙者们的地盘，但是颇具市井气息，也是玄黄界少有的能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们展现出人性一面，充满烟火气的地方。
姜陌带着苏九鸢在坊间穿行，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，各种叫卖声、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。
“三百年份的龙涎藤就这个价！您当老婆子不识货？”
“道友好眼光！这柄寒铁剑可是掺了北海玄冰...”
小女帝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，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新鲜的光芒。
说实话，哪怕是前世身为一代女帝，她也少有来这种地方的经历。
毕竟，这种地方，能来的，大部分都是底层宗门的外门弟子，或者是江湖散修。
顶天了，也就是代表宗门驻扎在此的外门长老，鲜少有真正的强者出现。
琉璃似的眸子映着街边蒸糕摊的热气，小女帝不由得脚步一顿。
饿了。
今早只是达成了炼体圆满，但也因此消耗了大量的体力。
至少，昨晚吃的那些是消化完了。
她还没完成筑基，终究还是不能辟谷。
姜陌自然想到了这一点，他转头看见小女帝绷着瓷白的小脸，耳尖却微微发红。
如果不是穿越前后50年的人生经历加起来，姜陌就真的要绷不住了。
他憋着笑摸出块碎灵石，走到蒸糕摊前：“劳驾，要桂花馅的。”
“得嘞！”卖蒸糕的老妇人眯眼打量他们：“哟，是姜宗主啊，前两天我这摊子倒了还多亏了您帮忙呢...”
枯瘦的手却飞快把碎灵石塞进围裙，又偷偷多塞了块芝麻馅的。
苏九鸢捧着油纸包咬下第一口时，听见身后极轻的叹息混在蒸汽里：“作孽哦，这么水灵的娃娃...”
小女帝：？？？
街两边的人们挑选着商品，余光瞥见姜陌，纷纷来了兴趣，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起来。
“哎，快看，那不是姜陌吗？”一个身穿灰袍的修士，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同伴。
“谁啊？”那同伴一脸茫然。
“青玄宗那个废物掌门啊！”灰袍修士压低声音幸灾乐祸道，“就是那个昨天杀了张天安的！”
“哦，是他啊！他还敢来阙海坊啊？”同伴恍然大悟，随即也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，“胆子真够大的！”
“嘿嘿，过两天有好戏看了！”
“谁知道呢，不过我劝你啊，这两天还是离青玄宗远点，免得被殃及池鱼！”
......
数十道神识交错扫来，有探究有嘲讽，更多是等着看笑话的恶意。
小女帝很不舒服。
她柳眉微蹙，侧头看向姜陌，却发现他竟然丝毫不在意，反倒是乐呵呵的，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。
“这家伙，心还真大...”
姜陌当然不在意，他之前来阙海坊，穷的叮当响，买啥都买不起，只是单纯摆烂了，来这里碰运气。
如今兜里有钱了，富得能把这条街都盘下来！
这感觉，哪怕钱不花出去，都觉得爽啊！
走着走着，突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迎面走了过来。
“小姜，真的是你啊！”老汉看到姜陌，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，快步走到他面前。
姜陌一愣，随即认了出来，这是他前两天在这里摆摊时，一直在他附近卖符箓的那个老伯。
仅仅相识两天，倒是经常闲聊，也算有点交情。
他笑了笑，问道：“老伯，你怎么也在这里？”
“我老远就听人说你又来了，特意过来看看，果然是你。”老汉叹了口气，拍了拍姜陌的肩膀，语重心长地说道，“小姜啊，你怎么还敢来这里？听小老儿一句劝，赶紧收拾东西跑吧，离了云州，找个地方躲起来，越远越好！”
“啊？为什么？”姜陌装傻充愣地问道。
老汉见他这副模样，急得直跺脚：“你这孩子，怎么还犯糊涂呢！你昨天可是杀了烈阳门的少主，他爹张褚炎听说之后大发雷霆，发誓三天之内血洗青玄峰！你现在不跑，还待在这里做什么？”
“嗐，能有多大事。”姜陌淡淡地点了点头，对此并不在意。
老汉愣住了，瞪大了眼睛看着姜陌：“你不怕吗？”
这可是杀身之祸啊！
“我怕什么？”姜陌笑了笑，反问道，“烈阳门很厉害吗？”
老汉急得直跺脚：“糊涂！谁不知道张褚炎是元婴巅峰？就凭你...”
他话还没说完，就被姜陌打断：“您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卖符箓吧，小心摊子被人捡走了。”
“你...”老汉被噎得哑口无言，他看着姜陌那张年轻的脸庞，不知道他是真的胸有成竹，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。
他摇了摇头，叹息道：“唉，老头子我言尽于此，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，生死有命，你好自为之吧！”
说完，老汉果断转身走了。
“这家伙，还挺够意思的。”姜陌看着老汉离去的背影，笑了笑。
“师尊。”苏九鸢突然拽住他袖口，“后面有个戴斗笠的修士，从西市跟了我们三条街。”
少女指尖微动，一缕暗金色真气在掌心若隐若现。
前世执掌九重天阙的女帝即便转世重修，骨子里的警惕也如同淬毒的银针。
姜陌却笑着按住她手腕：“无妨，八成是想看好戏的。”
话音未落，旁边卖法器的摊主突然“啪”地碰掉了茶碗。
青瓷碎片溅到姜陌靴边时，那满脸横肉的汉子故意拉长声调：“这不是青玄宗姜宗主吗？听说贵派护山大阵年久失修，要不要买柄玄铁剑回去镇宅防身啊？”
哄笑声顿时炸开。
对面丹药铺的老板娘倚着门框嗑瓜子：“玄铁剑多费事，我看姜掌门不如买瓶龟息丹，等张褚炎杀上门时装死最稳妥！”
苏九鸢瞳孔骤缩，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身旁的姜陌。
可身侧的男人只是弯腰捡起块瓷片，对着阳光端详：“釉色清透，火候三分，可惜...”
他指尖灵光流转，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，那些碎瓷片竟像活过来一般，自行拼合在一起。
眨眼间，一只完好无损的青瓷茶碗便出现在了他掌心，甚至连原本的茶水都分毫不差地回到了碗里，还冒着氤氲的热气。
“无知宵小，也配妄议我青玄宗。”姜陌轻轻将茶碗放回摊位上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。
四周突然死寂。
先前叫嚣的汉子张大了嘴巴，连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。
丹药铺的老板娘手中的瓜子也掉在了地上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这不是简单的修复！
而是某种近乎时空大道的利用...
这是元婴修士才有的手段！
他结婴了？
可不是说青玄宗这位姜宗主卡死在金丹期多年了吗？
一下子，吃瓜群众们大气再不敢喘一声！
元婴修士和金丹可是天差地别，他们惹不起！
更何况这还是昨天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了人的！
“走吧。”姜陌掸了掸衣袖，笑着拉了拉小女帝的小手，“咱们快到了，小姑娘家总穿这破烂衣服，多晦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