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0年,三月二十日,卯时
洛阳夜色沉沉,冷风穿过街巷,卷起残叶,带着肃杀之意。
嬴无尘端坐于玄影门议事堂内,他端坐于主位,指尖轻轻敲击着案桌,眼神深邃,似在细细推敲眼前的局势。
封临快步入内,手中持着刚刚送来的密信。他单膝跪地,神色凝重:“主公,虎牢关战事陷入胶着。”
“战况如何?”嬴无尘缓缓问道。
封临拱手道:“关东联军进展不顺,吕布镇守虎牢关,屡屡击退关东军攻势。”
嬴无尘接过密信,展开扫视,神色未变,指尖轻轻扣着案桌,似在权衡局势。
“看来关东联军并未能撼动虎牢关。”他淡淡说道,声音平静如水,却透着一丝深思熟虑的意味。
吴达沉声道:“主公,若是虎牢关久攻不破,关东联军士气必然衰败,董卓若能借机反攻,恐怕整个局势都会逆转。”
嬴无尘微微颔首,目光转向张益,淡淡道:“张益,张松可有回信?”
张益拱手道:“昨夜已派人送信至青州,目前仍在等他回信。”
嬴无尘思索片刻,执笔蘸墨,在桌上的竹简上迅速写下几行字。
“命张松即刻调动青州秦军,往虎牢关方向前进,助关东联军一臂之力。同时,让他传信曹操、袁绍,告知青州秦军愿助战,借此交换战后在兖州、豫州的立足权。”
他放下笔,目光锐利如刀:“天下大势风雨欲来,我们也该投下一颗石子,让这片水再乱一点。”
张益接过书信,神色一正:“属下立刻派人送往青州。”
嬴无尘微微颔首,声音平稳:“现在,该找陈公他们过来谈谈城南的局势了。”
玄影门密室内,张益、封临、吴达、胡勇、胡孝、邱三娘、陈公等人皆在座,每个人的神色都显得有些凝重。
封临首先开口,低声汇报道:“主公,流言已经扩散开来,都卫府内部已有异动,但黄悍和牛辅依旧毫无头绪,并未察觉我们在暗中操控。”
嬴无尘微微一笑,目光意味深长:“黄悍应当有所警觉了。”
张益坐于侧席,轻声说道:“如今流言四起,牛辅已在怀疑黄悍,但他并未采取明确行动,或许是仍在观察。”
邱三娘冷哼一声,目光凌厉:“黄悍那家伙必然不会坐以待毙,他的行事风格向来霸道,若是被逼到绝境,难保不会孤注一掷。”
胡孝皱眉道:“倘若他察觉自己陷入危局,极有可能会采取更极端的手段。若是他在都卫府之外寻求靠山,那事情就不好办了。”
嬴无尘轻轻摩挲着案桌,缓缓说道:“他若要自保,无非两种选择——第一,向牛辅证明自己的忠诚,将所有问题推给别人;第二,强行掌控局势,让牛辅不得不依赖他。”
吴达眉头一紧,沉声道:“若是第二种情况,恐怕城南的局势会彻底动荡,届时,我们安插在各处的棋子也会受到影响。”
张益目光微敛,低声道:“主公的意思是……让他选择第二条路?”
嬴无尘轻轻摩挲着桌案,眸光微敛,语气不疾不徐:“继续推动流言,让牛辅的疑心更深,让他意识到黄悍在隐瞒什么。不要急,慢慢地,让怀疑一点一点蚕食他的信任。与此同时,我们让城南的各大势力继续施压,让黄悍误以为他的困境是城南势力在针对他,而非来自都卫府的内部斗争。”
他轻轻叩了叩桌面,像是在演奏一场精密的布局。
“除此之外……”他顿了一下,微微一笑,“传言里,可以再加一些更有趣的东西。”
封临眼神微动:“主公是指?”
“黄悍这个人,精明而狂妄。” 嬴无尘缓缓道,目光落在案上未干的墨迹,手指轻轻摩挲着笔杆。
“狂妄者,最怕被孤立。”
“传出消息,说黄悍早已私通外人,甚至意图脱离都卫府。不要直接递到牛辅手中,而是让牛辅‘无意间’听到。”
张益微微皱眉:“这样一来,若牛辅动怒,黄悍很可能孤注一掷,便会将所有矛头指向城南。”
“当然。”嬴无尘微微一笑,语气不疾不徐,“当他发现自己已无法回头,便会变得更有趣。”
“他若选择硬碰,我们便让城南大乱;若他求助,都卫府内部就会真正裂开。”
张益沉思片刻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:“如此一来,我们不仅能在都卫府内部制造裂痕,还能趁机扩张在城南的影响力。”
“正是。所以,我们要确保……”嬴无尘缓缓道,“他不会有退路。”
190年,三月二十三日,未时
城南的街道一片寂静,沿街的商铺大多已经闭门,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笼罩着整片区域。
“轰——”
都卫府的人马大张旗鼓地进入城南,三百余名精锐士兵分批控制了税务所、商会、货栈等要地。街道上的百姓纷纷避让,生怕被牵连。
黄悍带着一队士兵,站在城南最大的货栈前,冷眼看着眼前的商贾们。
“从今日起,城南的税务由都卫府直接接管!”黄悍的声音冷漠无情,在街道上回荡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。
瞬间,街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
有人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,低声咒骂;有人仓促收拾摊位,试图离开,却被士兵拦住。
“胡说!我们已经交过税了!”有商贾愤怒地喊道。
话音未落,一名都卫府士兵已然上前,一脚将他踹翻在地,冰冷的刀锋抵在他的脖颈上。
“再多嘴一句,立刻砍了。”黄悍冷冷道。
四周的百姓倒吸一口冷气,有人悄然退后,有人低头不语,甚至有人忍不住跪在地上祈祷。
但,就在这死寂之中,某个角落,突然传来了一句压低的咒骂声——
“狗官……总有一天,你们也会被人这么对待。”
那声音虽小,却像是一根针,狠狠地刺入了夜色。
黄悍猛然眯起眼睛,目光锐利地扫向人群。
然而,他的视线掠过人群时,他注意到了一些异样——有人低头,但指节死死扣着衣袖;有人躲在阴影里,却握紧了拳头;更有人眼中闪烁着一丝复杂的情绪——愤怒,或者,等待。
这一刻,黄悍心头微微一紧。
城南的气氛,不对劲了。
一瞬间,整个街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
众商贾面面相觑,神色惶恐,有人攥紧了衣袖,有人低声咒骂,也有人悄悄后退,想趁机溜走,却被都卫府士兵的刀光逼得不敢妄动。
新阳当铺的陈公缓步上前,微微拱手:“黄大人,如此突然的变动,是否有些……”
黄悍冷笑:“怎么?你们有意见?”
陈公顿了顿,微微一笑,语气温和:“不敢。”
在人群的角落,马帮的胡勇站在一个茶馆内,远远看着这一幕,神色阴沉。
“黄悍疯了。”他低声道,拳头缓缓握紧。
而在四季赌场的二楼,邱三娘慵懒地靠在雕花扶栏上,手指摩挲着酒杯,眼神微眯,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。
“都卫府竟敢动手……呵,有意思。”
她轻轻一挥手,身后一个护卫立刻领命离去,显然,是要传信给某个人。
然而,黄悍并未察觉,此刻在暗处,玄机堂的探子早已悄然记录下这一切,并将消息飞鸽传回玄影门。
190年,三月二十五日,辰时
都卫府统领府邸。
牛辅眉头紧锁,听着亲信的汇报。
“将军,黄悍的行动引起了极大的反弹,如今城南的商贾对都卫府极为不满,甚至有流言传出,称黄悍是在借都卫府的名义扩张自己的势力。”
牛辅目光一冷:“你觉得,这些流言是真是假?”
亲信沉吟片刻,低声道:“属下不敢妄下定论,但黄悍确实在加快掌控城南,甚至调动都卫府的兵力进入城南,这一切……似乎过于急躁了。”
牛辅的脸色愈发阴沉。
“传令,让黄悍今晚入府。”
戌时,都卫府议事厅。
黄悍缓步踏入,神色依旧平静,然而他的心中已经有所察觉。
牛辅端坐于堂中,目光冷然,双指轻轻叩击案桌,沉稳而压迫的节奏在寂静的议事厅内回荡。
“黄悍。”他的声音低沉,仿佛透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意味,“城南的事情,你该给我个解释。”
黄悍原本站得笔直,听到这句话,心中微微一紧。他知道牛辅的脾性,这样的语气,绝非单纯询问,而是已经有所怀疑。
他按捺住心中的警惕,拱手微笑:“将军,属下所做的一切,皆是为了稳住局势。”
然而,牛辅并未立刻回应,他只是静静地盯着黄悍,眼神如鹰隼般锐利,像是在看一只落入陷阱却仍在挣扎的猎物。
空气沉闷,像骤雨来临前的压抑。
黄悍察觉到牛辅的目光不再只是质问,而是一种审判。
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,指尖在袖口微微收紧,掌心渗出冷汗。他不是没想过牛辅的怀疑,但他没想到,会来得这么快,这么冷酷。
他想说什么,却发觉嘴里干涩,舌头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。
黄悍深吸一口气,勉强一笑,声音压得极低:“将军,谣言止于智者,您该不会真的信这些无稽之谈?”
他目光微敛,语气不疾不徐地说道:“属下这些年为将军分忧,不敢说功劳显赫,但也尽心尽力。至于城南之事,属下的本意只是稳住局势……”
他话未说完,便被牛辅冷冷打断:“稳住?你连本将都未曾禀报,便擅自调动三百人进驻城南,甚至直接掌控税务,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
黄悍目光微微一闪,立刻辩解:“将军,这些流言都是有人在挑拨离间,属下忠心不二。”
牛辅缓缓抬起头,目光沉冷,声音平稳得可怕。
“黄悍。”他缓缓道,手指在案上敲击着,一下一下,仿佛倒数着某种结局。
“我不关心流言。”
“我只想知道,你到底有没有问题。”
砰!
话音未落,他猛地一掌拍在案上,茶盏翻倒,深色的茶水缓缓浸透木案。
“黄悍,你可知,若你真要反……”他眯起眼睛,语气冰冷如刀,“我不会留你活路。”
议事厅内,死寂一片,连烛火燃烧的微响都显得格外清晰。
黄悍的后背已经渗出冷汗,然而他仍努力保持镇定。
“将军,属下对您忠心耿耿,绝无二心!”
牛辅目光如炬,沉默地盯着他,仿佛在等他露出破绽。
黄悍屏住呼吸,额角冷汗滑落,他知道,这一刻,自己已然站在生死之间。
而与此同时,玄影门内。
烛火微晃,映在他深邃的瞳孔中,如同夜色中的星火。
嬴无尘轻轻放下茶杯,茶水荡漾,宛如这局势,已然开始翻涌。
“牛辅怀疑,黄悍惶恐,都卫府不稳,城南暗潮汹涌……”
“时机已到。”
他唇角微扬,声音低沉而冷静。
“收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