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0年,六月二十二,子时
建业·郊外竹林小道
竹叶低垂,夜色如墨,山路崎岖。李钟疾奔于林间,胸口剧烈起伏,衣衫狼藉,额头汗水混着泥尘滑落。他耳边风声呼啸,心跳如擂,脑中只有一个念头——逃!
“可恶!”他咬牙,眼底布满血丝,“竟是陷阱!该死的白昱、庞德公,连张汜那老狐狸o也靠不住!”
脚步稍缓,他掏出怀中一颗暗红药丸,咬牙吞下,强压喉中腥甜。喘息片刻,转头望向身后漆黑一片,却隐隐有灯火亮起,追兵已不远。
“不能被抓……”他目光阴狠,扯开衣襟,手指抚过胸前贴身的密信,眸色微闪。
若落在司马徽手中,不仅自己死无葬身之地,连鬼谷书院的布局也会暴露!
他深吸一口气,正欲继续奔逃,突觉前方不远处微有异动。树林深处,一声轻响传来。
“谁!”李钟心中一凛,猛地抽出短刃,背脊一寒。
下一息,黑影掠出。
“副阁主。”来人低声喊,一袭黑衣蒙面,眼神冷厉。
李钟瞳孔骤缩:“是你们?”
“书院有令,护你离开。”蒙面人低语,“此路向北,码头有船接应。”
李钟心头微松,点头:“走!”
然而——
“李钟!休走!”
身后破风而至,庞德公单手提剑,剑光在夜色中闪电般劈落!
黑衣人立刻挡上,两刃交击,火花四溅!
“书院的人?!”庞德公目光骤寒,“果然有鬼谷暗线!”
李钟趁势倒退,黑衣人迅速迎上,与庞德公缠斗数合,硬生生挡住他的去路。
“快走!”黑衣人低喝。
李钟不再犹豫,转身疾奔,脚步踏过湿滑泥地,竹叶碎裂声中,他身形很快消失于林道尽头。
庞德公怒喝一声,正要追出,又有三名黑衣人从侧林杀出,将他死死缠住。
“拦不住我!”庞德公剑势如雷,逼退两人,但追击已被拖延。
远处,李钟已趁乱遁入黑暗深处,夜风掠过,带走他略带狞笑的低语。
“想擒我?你们还差得远!”
190年,六月二十,子时
建业·天机阁·广安堂
“什么?!”
白昱猛地起身,眉宇紧蹙,声音寒如刀锋:“被劫走了?”
执事跪地喘息:“禀长老,庞德公已尽力,但……鬼谷书院暗线突现,人手不足,李钟趁乱逃脱。”
堂内气氛骤凝,众弟子神情震惊,耳边似仍回荡那四个字——“鬼谷书院”。
司马徽微阖双眸,片刻后开口,声沉如钟:“传令全阁,建业城内戒严。自今日起,凡与鬼谷有染者,格杀勿论!”
“是!”
黄承彦低声道:“鬼谷既出,恐不止于此。”
“局已开,退无可退。”司马徽缓缓站起,目光穿过堂门望向夜幕深处,眼底深不可测。
“这乱世,终究是挡不住了……”
190年,六月二十二,辰时
建业·天机阁·广安堂
火光早已熄灭,广安堂内余烬微熄,残留的血迹被水迹冲刷,散发出一丝湿冷与沉闷的气息。经过一夜动荡,天机阁内总算恢复暂时平静。弟子们有条不紊地打扫着残局,偶有交谈声,却都压得极低,唯恐惊动这尚未完全平息的风波。
司马徽立于堂前廊下,素袍随风微扬。苍老的面容在晨曦微光下透出几分疲惫,却仍不失那份沉稳深邃。
“李钟虽遁,余势已散。”黄承彦缓步走来,语声温和,“阁内虽议论纷纷,但见你压下此局,多数弟子已收心。”
“人心浮动易乱,稳得了一时,未必稳得了长久。”司马徽缓缓摇头,望向东方初露的晨光,眸中映着几分深远,“这乱局,不过是开了个头。”
黄承彦微叹:“既如此,不如先静观。”
“静观?”司马徽唇角勾出一抹淡笑,“事到如今,静观岂是能解的局?”
黄承彦颔首,不再多言。
片刻后,白昱走来,神情凝肃:“阁主,内外务堂已重新整编,余孽尽数剔除。若有遗漏,三日内自会现形。”
“辛苦了。”司马徽目光落在他身上,神情缓和几分,“可你神情,似有话要说。”
白昱微顿,开口道:“弟子欲往由拳县一趟。”
司马徽眉梢微挑。
白昱续道:“嬴无尘仍在由拳,事涉《道德经》残篇与逍遥门,更牵连嬴双之事,阁主知晓我白家的使命,这事非亲谈不可。”
“是该谈谈。”黄承彦点头,神色略显郑重,“此事既久悬未解,又牵动多方,不容再拖。”
司马徽沉思片刻,笑意浮现:“我听闻那嬴无尘深藏不露,倒也想见见。黄长老,你意下如何?”
“有趣。”黄承彦唇角含笑,“嬴家之人,我也好久没亲眼见过。”
白昱微讶:“阁主与黄长老欲同行?”
“这乱世里,难得有点闲情。”司马徽负手而立,语气平淡,“与其守着这座阁子看天,不如走走看看。”
黄承彦轻笑:“既然阁主都动了兴致,我怎好落后?”
正说话间,庞德公快步走来,听见二人话语,眉头微挑:“你们要去由拳?巧了,我也得去趟那边,把那臭小子带回来。”
“庞统?”黄承彦失笑,“那孩子怕又不想回来吧?”
庞德公冷哼:“打屁股也得揪回来!这阵子该收收性子了。”
司马徽笑意更深:“那便如此吧,今日启程如何?”
“早去早回。”白昱点头。
庞德公撇嘴:“不过得提醒你们,那小子嘴损得很,别让他把你们气着。”
黄承彦忍不住摇头失笑。
司马徽长袖一拂:“走罢,乱世将至,能谈一场无刀剑的局,也是难得。”
晨光渐盛,洒在广安堂前青石上,映出几道人影并肩而行,渐行渐远。
而远在由拳县,那场牵动江湖与庙堂的谋局,正悄然铺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