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宁二月春寒料峭,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。
朱权抱着襁褓中的朱盘烒,小家伙红扑扑的脸蛋儿不住咿呀,挥着小手乱探。
张氏披着厚披风立在一旁,眼底尽是温柔笑意。
“王爷,今日阳光瞧着还不错,虽说天儿还冷, 要不咱带烒儿去花园里稍稍走走,也让他见见这二月的光景 。”
张氏轻声说道,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。
朱权点头应允,裹紧了朱盘烒,与张氏一同向花园走去。
花园里,大部分草木还在沉睡,唯有几株早梅在寒风中顽强地绽放,星星点点的粉色点缀着这片略显荒芜的园子,隐隐散出一缕缕清幽的香气。
朱盘烒的眼睛瞪得圆圆的,被眼前这别样的景致吸引,嘴里不停地发出欢快的声音。
“烒儿,你看那梅花,多坚强啊。等你长大了,父王教你赏梅、画梅,好不好?”
朱权轻声对朱盘烒说道,眼神中充满了慈爱。
朱盘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,小手努力地伸出去,像是要抓住那一抹粉色,逗得朱权和张氏笑声不断。
就在这时,王府护卫鹿鸣一路疾行而来,到了近前,先整了整衣衫,而后单膝跪地,头微微低下,恭敬说道:“王爷,王府长史周怀瑾求见,说是有要事相商。”
朱权微微皱了皱眉头,看了看怀中的朱盘烒和身旁的张氏,说道:“让他先在书房等候,我稍后就到。”
张氏福了福身子,善解人意地说道:“王爷,既然有要事,你就先去忙吧。我带着烒儿在花园里再待一会儿。”
朱权点了点头,将朱盘烒递给张氏,说道:“那我去去就回,你们在花园里别待太久,仔细着凉。”
说完,在朱盘烒的小脸上轻轻亲了一口,便转身向书房走去。
朱权来到书房,周怀瑾早已等候在那里,见王爷进来,立刻撩袍跪地,行大礼说道:“下官周怀瑾,见过王爷,惊扰王爷,罪该万死。”
朱权眉头一沉,摆了摆手:“周长史,起来吧。可是边境又出事了?”
话音落时,指节无意识叩了叩书案。
周怀瑾神色凝重,急道:“王爷,大事不好!近日大宁周边有小股北元散兵游勇频繁活动,还劫掠了几个边境村落,虽然目前规模不大,但他们的行动实在是嚣张。”
朱权闻言,脸色骤变,心中一紧,但他很快冷静下来。
他明白,自己虽掌管大宁军事,可调动军队必须遵循朝廷制度。
“快,将详细情报说来,本王立刻着手应对,但务必遵循朝廷规制,不可擅自行事。”朱权焦急且沉稳地说道。
周怀瑾赶忙双手将情报文书呈上前,朱权快速浏览,眉头越皱越紧。
“这北元残部果然不安分,竟敢在我大宁周边撒野。”朱权咬牙说道,“传令下去,命各卫所加强边境巡逻,密切关注北元势力的一举一动,有任何异常情况,立刻以最快速度向本王汇报。同时,将此事快马加急呈报朝廷,听候朝廷指示。”
“是,王爷。只是此次北元势力行动诡秘,我们的情报收集也受到了一定的阻碍。”
周怀瑾面露难色,说话时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,微微欠身。
朱权背着手,来回踱步沉思片刻,说道:“你即刻通知陈亨将军,就说本王令他加强城防,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,但没有朝廷命令,不可擅自出兵。另外,暗中挑选几个机灵可靠的斥候,让他们乔装打扮,悄悄潜入北元势力活动区域,打探消息,但千万不能暴露身份,以免引发更大冲突。”
“遵命,王爷,下官定当全力办妥。”
周怀瑾再次行礼后,便匆匆离去。
朱权坐在书房中,陷入了沉思。
他深知,此次北元势力的行动虽看似小打小闹,但背后或许有着更深层次的政治考量。
而朵颜三卫虽名义上归属明朝,可他们向来骑墙观望。
就在朱权沉思之际,张氏抱着朱盘烒走了进来。
张氏将朱盘烒放在一旁的榻上,而后向朱权福身说道:“王爷,事情处理得如何了?”
朱权抬起头,看着张氏和朱盘烒,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。
“夫人,只是些边境琐事,已经安排下去了。”朱权不想让张氏担心,故作轻松地说道。
张氏看着朱权,眼中满是担忧。
她微微靠近,轻声说道:“王爷,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担心,但我也明白边境局势的严峻。你若有什么难处,一定要告诉我,我们一起想办法。”
朱权喉头微动,反握住张氏冰凉的手,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薄茧,“夫人,有你在我身边,是我朱权的福气。此次北元势力在大宁周边活动,我担心他们会对大宁不利。把儿孙、脱鲁忽察儿、安出帖木儿虽名义上归附朝廷,我怕他们见风使舵。不过朝廷制度森严,行事得万分小心。”
张氏沉思片刻,说道:“王爷,他们向来唯利是图,我们不妨主动与他们沟通,赏赐些财物,让他们协助明军清剿这些北元散兵,一来能保边境安宁,二来也能试探他们的忠心。只是这一切,还得先向朝廷报备。”
朱权点了点头:“夫人所言极是。我这就修书一封……”
话音未落,已落座执笔,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浓重的痕迹,分别送往朵颜卫、福余卫和泰宁卫,邀请把儿孙、脱鲁忽察儿、安出帖木儿前来大宁商议协同防御之事,同时将此事写成详尽奏章,附上具体谋划,上报朝廷,等待批复。
张氏则抱着朱盘烒,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,眼神中充满了支持与鼓励。
朱权的奏章加急送往京城时,把儿孙的营帐内正飘着浓烈的马奶酒气。
三人围坐在一起,把儿孙盯着手中的羊皮信笺,眉头拧成疙瘩:“朱权邀我们去大宁,你们怎么看?”
脱鲁忽察儿摩挲着腰间的弯刀,冷笑道:“朱权要我们清剿散兵,好处自然少不了。咱们牛羊过冬折损大半,正缺明朝的盐布。至于北元记恨……咱们向来哪边有利倒向哪边,何必在意?”
把儿孙盯着酒盏里晃动的琥珀色酒水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,半晌才开口:“可我们与北元毕竟同出一脉,就不怕落个背主的骂名?”
“草原上只认强弱!”脱鲁忽察儿拍案而起,震得酒盏里的酒水晃出涟漪,“朱权在信里暗示了厚赏,此时不捞,更待何时?”
把儿孙眼底闪过贪婪的光,将酒一饮而尽:“走!且看朱权能拿出什么诚意!”
三日后,把儿孙、脱鲁忽察儿和安出帖木儿带着各自的亲信,冒着料峭春寒来到了大宁。
朱权率领王府一众属官出城迎接,以示对他们的尊重。
三人见到朱权,纷纷下马,单膝跪地行礼,说道:“见过宁王殿下,承蒙殿下邀请,我等不胜荣幸。”
朱权笑着说道:“三位远道而来,本王有失远迎,还望恕罪。”
随后,朱权将三人迎进王府,在正厅设宴款待。
厅内燃着熊熊炭火,驱散了不少寒意。
炭火噼啪爆开火星,把儿孙盯着银碟里油亮的烤羊腿,喉结不住滚动。
脱鲁忽察儿转动酒杯的指节突然收紧,目光扫过朱权腰间佩剑时,杯沿与桌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。
安出帖木儿低头啜饮奶茶,指节叩击杯沿的节奏越来越急,混着下人的脚步声,像极了催战的鼓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