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收雨散,他从后拥着她,心里说不出的欢喜,事后比事中还要开心和得意。
他终于同她契合在一处,再不分彼此,哪怕就是现在死去,也值了。
头一次,他不得要领,她紧张僵硬,不过总归来说,还是女人受罪一些。
江念心里来气,打掉他的手,让他离自己远些,心里是有些恼的,可也不是恼呼延吉,而是另有原因。
从前她在江家,让秋水偷摸着拿了些那方面的书籍,每每看得面红耳热,书上说,男女之事,女子如何如何,男子如何如何,原来都是胡编乱造。
反正要生要死她没觉着,只觉着没法忍,尽管呼延吉很小心,可还是形容不出的难受,没体会到一点的轻松。这份难忍把她原先的别扭都冲淡了,之后几日,他别想再碰她。
要说老天爷构造男女身体之时,当真是偏心,初次,男女之间的感受截然不同。
那会儿,呼延吉见她脸都疼白了,知道她遭罪。
“就那般难忍?”这也是他头一次,纵使已格外轻浅小心。
直到江念吻上他的耳,才算完。
“怎的不疼,把你身上破个口子,你试试看疼不疼。”江念猛地转身,看着他。
她这一瞪,呼延吉又势弱了,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,无言地抱着她,软语温存了一会儿。
正当此时,门被敲响。
呼延吉让宫婢进入,正好让她们抬水进来,好清洗身子。
随着宫婢们抬水进入,另一个声音在榻前响起。
“老奴叩拜大王,圣太后让老奴给梁妃送避子药丸来。”
说话之人正是圣太后跟前的管事阿姆,姓金,是高氏的陪嫁,当初随高氏一齐进入王庭,身份地位同宫里的宫婢不同,连大宫监丹增在她面前也得客客气气的。
此话一出,整个殿宇瞬间安静。
那些抬水的宫婢们快速退到一边,垂手侍立。
先时帐中无任何动静,缓了一会儿,响起窸窸窣窣的之声,接着锦纱掀起,呼延吉披衣下榻,走到金掌事面前。
老妇人躬身,让身边的宫婢上前,宫婢双手执着托盘,上面放着一个雕花镂鸟的小方盒。
呼延吉拿起,“嗒——”的打开,里面是一褐色如同花生粒大小的药丸。
呼延吉将药丸拿在手里,一点点碾碎,最后拉过祥云殿的宫婢,把手在她身上擦了擦,将指上的药泥拭净。
“金掌事是母亲的跟前人,重话我就不说了,你回话去罢。”
金掌事怔了怔,只好应了一声是,就要出寝殿,却被另一个声音叫住。
“金掌事留步。”江念已重整衣衫,趿鞋下榻。
“老奴叩拜梁妃殿下。”
说着就要行礼,却被江念扶住。
“金掌事是圣太后跟前的老人,不必多礼,妾有一句话,还劳掌事带给太后她老人家。”
“梁妃殿下但请明示,老奴恭聆。”
江念抬起手,在她面前摊开,掌中是一个小方盒,打开,里面有一粒小药丸,同刚才那一粒同等大小,江念将那药丸拿起,微笑道:“妾身这也有一粒避子丸。”说着,又一笑,“错说了,不止一粒,柜中还放了好些,皆是从宫医那里得的。”
说罢,两指拣起药丸,就要放入口中,却被旁边的呼延吉一把擒住。
“你干什么?!”
江念看着他,抚开他擒住自己的手,仍把那药丸放入口中,一边的宫婢很有眼力地递上茶水,江念接过,仰脖就着水咽下。
“金掌事烦请回圣太后,就说妾知晓该如何做,莫要为了妾身伤了太后她老人家同大王之间的母子情分,不值当。”
金掌事看了江念一眼,暗自点头,记下这一节,恭声道:“梁妃殿下的话,老奴会转告太后。”
“掌事若无其他的事情,退下罢。”江念说道。
待人走后,宫婢们以屏风张护,替江念净身,净过身后,众人退下,江念重回床榻,就见呼延吉倚靠在那里,凝着她。
正待她要解释两句,呼延吉开口道:“我知晓你的顾虑,先前你说过。”
一语毕,两人皆不说话了,有些难言缄之于心。
他将她揽入怀里,相拥睡下,可谁也没睡着。
没有子嗣意味着什么,他很清楚,她也清楚,可她仍是这样做了,直到这一刻,呼延吉觉着,相较于自己的刚直和孩子气,江念总在用她的态度包容着他,她的力量既柔软且坚韧。
也是这一刻,呼延吉在心底做出一个重大的谋划。后史书记载,夷越王呼延吉擘画天下舆图,半生征伐,鞭挞四海。
江念自然不知呼延吉内心的想法,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。
夜间,她迷糊醒来,身上难受,腿根处更是酸涩,弱弱的光线下,最先感知到的不是眼前的影物,而是额腮温凉的触感,还有掌下劲肌缓缓地起伏。
她就着微弱的烛光,微微仰着脖,是他坚毅的下颌,再用眼一点点摩挲着男人的睡颜,不浓不淡的眉,细窄的眼褶,若他此时睁眼,那眼中便是落下的金乌,眼尾则是游云霞刃,再往下是挺直的鼻,这张脸上的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。
江念觉着有些不太真实,可感受到他绵长的呼吸,又特别的安心。
在她细细地用眼描摹他的睡颜时,他动了动,她赶紧闭上眼,假装睡去。
他将头蹭到她的肩间,贴着她的腮,呢喃着:“阿姐……”
她以为他醒了,这一声后,再无动静,只有均匀绵长的呼吸,原是梦中呓语。
慢慢的,江念也跟前睡去,他的身体太热,抱久了就有些黏腻难受,又退不出,反正上半夜没睡好,下半夜也没好睡。
不知几时,睡得迷糊,身侧的动静略略惊动了她,惺忪地睁开眼,帐外点点昏黄的光,透过纱帐看向半掩的窗,外面仍是蓝黑一片。
清凉凉的风吹进帐中,纱帐随风微微鼓动,呼延吉赤着上身从床上坐起,勾过一件松散的白绫软衣,披到身上。
随着男人的动作,那宽整的背部牵出力量的肌线,再一回想昨夜的情景,不免有些耳热,难为她没死在他身下。
在她看向他时,他也回看过来,俯下身,在她嘴角落下一吻。
江念知道他这是准备早朝,于是就要起身伺候他穿衣。
“莫要起身,你再多睡一会儿。”
呼延吉不让她起身伺候,她却不能躺着不动,虽然她很不想动弹,只想在这舒适凉爽的晨间继续眯眼睡觉。
可她现在是他的妻,是他新立的妃,只他二人时,她可以仗着他的纵容懒散随意,但在这些宫人面前,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,于是起身,扯过小衣,系在身上,又披上一件外裳穿戴好。
殿外的宫婢听见屋内动静,依次序进入,开始伺候主子们梳洗更衣。
江念上前替呼延吉着朝服,从宫婢手里接过玉带,为他束上,再挂配饰,殿中安静得只闻窸窣之声和浅浅的脚步声,再无其他。
他也就伸着双臂,敛目沉眸看向胸前的脑袋,有条不紊地为他理装。
“你再回榻躺一会儿,离天亮还有些时候。”呼延吉说道。
江念实在困得厉害,剩下的由宫婢们伺候,她依言走到榻边,踢去鞋,重新回到床榻,褪去外裳,只着小衣躺下,一双银条般的长腿将衾被压在腿间。
半阖着眼,困意慢慢袭来。
呼延吉穿着朝服,回身看了一眼床榻。
晨间清润的风从窗隙穿过屋子,吹动如烟似雾的纱幔,风手揭帘,莹莹玉体透床帷。
他回走到榻边,掀起纱幔一角,将上半身探入帐中,牵起她的腿儿,亲了亲,又在她的脚背上落下一吻,那宽大的裤腿一溜滑到了女人的腿根处,半遮半掩下,勾得人想看得再清楚一点。
江念半睡半醒,不愿动弹,绵软着身,侧过头,眼睛似眼非睁地看向呼延吉。
呼延吉不看还好,一看就动不了似的,脑子里又想起昨夜那一场如糖拌蜜似的鱼水,恨不能再次入帐,连早朝也不想上了。
好在他快速调整过来。
而殿中的宫婢们则垂着首,眼观鼻,鼻观心。
待呼延吉走后,江念很快再次睡去,天亮了才起身,宫婢们再次入内伺候。
彼边……
高太后坐在镜前,任宫婢替她篦头。
“她真这样说的?”妇人看着镜中的自己,检查脸上是否又多出了纹路。
昨夜金掌事从西殿回了祥云殿,因太后已就寝,便打算次日再回禀。
“是,太后您是知道大王的脾气,王把那药丸碾碎,老奴心想着这事只怕难成了,不想梁妃自己拿出一粒避子丸服下,老奴也是没料到。”
高太后轻嗤一声:“谁知她吃的是不是避子丸,说不准拿一粒假药丸糊弄人。”
金掌事想了想,开口道:“依老奴看,倒像不是,她若真想隐瞒,不必拿一粒假药丸唬骗。”老妇人说着压低了声儿,继续道,“毕竟是大王的枕边人,内帷之事若非她心甘情愿,防是防不住的。”
高太后点点头:“这话也是,她要是个聪明的就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好过。”
那梁女若是懂进退,只伴君王侧,不育王嗣,不去妄想她不该想的,那么王庭便能有她一席之地,否则……就算犯下杀戒,她也绝不允许有一丝外族血脉混污王室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