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清嘉怎么都想不到,在她和太子联手欺负了五皇子后,这位朝野交口称赞的贤王,会连夜去找皇上告状。
这和小孩打架输了,回家找妈妈告状有什么区别?
所以直到她在明月高悬的时辰,站在皇帝寝殿外等挨训时,都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。
恍惚中,她还胆子极大地偷偷看了眼坐在屋里上首的一国之君。
从五皇子和太子的脸上,能明显看出皇帝的影子。
他虽说年已不惑,但看起来威严肃穆,唇边的两撇小胡子,让他看起来是个威严又古板的中年男人。
他皱眉时的模样,和太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
此时他正穿着寝衣,站在一个年纪二十岁上下,娇俏文雅的女人身侧,面色无比阴沉。
这位,白清嘉听说过。
早三个月前后宫就在传,新来了位极得圣宠的芳美人,让皇上不惑之年,依然不顾太医保重龙体的劝阻夜夜宠幸。
显然,这会儿他是被人从美人被窝里叫起来的。
就连头上的金冠,都有不大明显的歪斜。
冷睨了眼跪在地上的人,皇上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:
“太子呢?公然抗旨不来?他现在竟敢在宫里将自己的亲兄弟打成如此模样?!”
白清嘉站在外面,几乎把头埋进了胸口。
她怕自己没忍住笑出声来,把一早安排好的戏份演砸了。
刚刚东宫院子里光线昏暗,不如皇帝住处灯火辉煌。
她也是此时此刻才看清,五皇子整个头肿到五官都挤在一起,看不出原本模样了。身上衣服破烂,满身泥土,像只被蜜蜂蛰了的流浪土狗。
“父皇……”五皇子的声音都变得破碎,“二哥他应该……不是故意的,毕竟……毕竟二哥是太子,本就不同于旁的兄弟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说到激动处,他还虚弱地咳嗽了好几声。
“啪!”
大量瓷器碎片在地上炸开,还有不少飞溅到了尚躲在门外的白清嘉脚边。
原本就怨气冲天的皇帝,听了他帮太子说的话,彻底盛怒。
“朕看他的太子之位坐得太稳,是不舒坦了!来人!将那个逆子给朕提来!”皇帝吼叫。
白清嘉打量着地上昂贵的官窑瓷器,定了定神。
下一秒,她夹起嗓子,让自己看起来柔弱不能自理,同时把头埋得更深,带着哭腔冲进去,扑倒在距离皇帝脚边三步远的位置开始哭喊:
“父皇明鉴!太子殿下并非抗旨,而是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啊!”
她来见皇帝前,就特意给自己做了造型的。
此时她发髻凌乱,衣衫划出不少破损的口子,本就狼狈不堪。
最明显的是,那张白皙精致的小脸上,如今正印着一个明晃晃红里泛着黑青色的巴掌。
上首位置,刚举起杯子要再砸一个的皇帝,动作一滞。
虽说他不满太子日久,但当初找儿媳妇的时候,还是用了心的。
跪在下头的白氏,最让他满意的,就是那张脸。
冠绝京城。
将来给他生了皇孙,定是能白嫩可爱,大大提高皇家的容貌水平。
可现在……
他蹙眉,狐疑的目光在白清嘉和五皇子之间打了几个来回。
即使是能言善道的五皇子,也被白清嘉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噎住了一下,完美错过了立刻向皇帝解释的机会。
等皇帝的目光重新落回白清嘉身上时,已没人再敢帮五皇子开口。
“你说。”皇帝沉声道,“究竟发生何事?”
五皇子张了张口,又在皇帝充满威慑力的目光中,不甘地闭上了。
白清嘉又装模作样抹了把泪,才学着五皇子刚刚无辜的语气开口:
“父皇明鉴,殿下向来爱重父皇,不肯辜负父皇期待,向来勤勉挑灯夜读。今晚入夜后,他邀儿臣一道在房中品鉴古书。书读到正酣畅时,小太监突然闯进来通传五弟闯入,像是在找什么东西……儿臣不敢怠慢,急忙出去关照五弟。”
说到这里,她又挤出了两滴柔弱的眼泪。
坐在上首的皇帝不知联想到了什么,瞥了眼站在自己身侧的芳美人。
她年轻,模样本就娇艳欲滴,此时白嫩的小脸上,还带着些许欢爱到一半的娇艳颜色,惹人怜惜。
随后,他视线落在五皇子身上,脸色更黑了些。
白清嘉继续弱弱地说:
“是儿臣与太子读书前身子不适,传了太医看诊。不知为何,不到半个时辰五弟就来了东宫查看,偏说是殿下被刺客所伤才传了太医,要在东宫抓刺客。夜已深,儿臣心中不耐,与五弟有了争执就……互殴了。不想五弟手下的人,竟拿刀架在儿臣脖子上!”
说完,她特意稍稍抬起些下巴,让皇帝看清她脖子上刀剑划出的痕迹。
随后她低垂眼睑,浓密的睫毛在她眼底投下一片阴影,让她的幽怨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:
“儿臣如今才明白,为何殿下总说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,任你怎么努力,都休想搬动。殿下为保护自己的妻子不为他人欺辱才动手,激愤之下失了分寸。虽说五弟受了伤不少是可怜,但太子也被五弟打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啊……五弟不过三言两语,就将一切都变成了殿下的错……儿臣一介妇人,许多事都不大明白,只是晓得夫君既护着儿臣,儿臣便也该不顾一切护着夫君不为人冤枉受罪……”
这些话像是抽干了白清嘉的所有力气,她柔弱地跪倒在地上,嘤嘤地啜泣起来。
如此模样,更衬得五皇子心眼忒小,和妇人计较到如此程度。
皇帝此时看五皇子的目光,已经从微怒,变成忌惮了。
他可以忍受老五的狭隘、野心和城府,却看不得他不将皇权放在眼中。
不论太子多被人诟病,都是他亲封的储君。
“老五啊……”
皇帝沉吟片刻后,看着这个最像自己的儿子,缓缓开口,
“今日之事,朕若想查,定查得清。只是父子之间,朕欲留你面子。你且说,太子妃所言,可要反驳?”
五皇子沉默了许久,才一字一句道:
“儿臣……无话可说,只是儿臣所做的一切,都是担心太子受伤啊!是儿臣的错,得了消息,关心则乱,未辨真假便盲目行动,求父皇责罚。”
皇帝微眯双眸,视线在白清嘉和五皇子之间打了几个转,才沉声道:
“五皇子,不敬兄长、不尊储君,念在有悔过之心,罚俸三月,禁足三日,在府好好反省。反省好,向太子道歉。”
五皇子一副恭敬模样,重重磕了个头,感激涕零地说:
“谢父皇恩典!儿臣定会亲自登门致歉,求得太子原谅!”
这都能夸成恩典,也算是个职业舔狗了……
白清嘉在旁边,险些没控制住面部表情翻出个白眼来。
而且,刚才老皇帝可是激怒之下险些要废太子的。
这么大的错,就禁足三天轻轻揭过了?
她看着眼下父慈子孝的两人,隐约明白太子怎么会给逼成精神病了。
不过,反正不是她爹和她弟弟,她懒得管。
“五弟说的哪里话,”白清嘉掩唇轻笑,“都是亲兄弟,太子殿下不是小气的人,不过是些兄弟间的口角罢了,哪需用着父皇来劝架?岂需五弟特意上门道歉?这事,揭过便是。”
也不知是不是白清嘉阴阳得太明显,皇帝的注意力也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。
随后……
“堂堂太子妃,公然与老五互殴,实在有损皇家体面!罚俸一个月,朕宫中的福秋,暂派东宫,教太子妃规矩。何时学会了,何时停。”
白清嘉:请苍天,辨忠奸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