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牢里，当日郡守府席面上的人，一个不差全都在了。
哦，还差了一个。
还有个陶玉成，正在外面看着。
从站到那些人面前起，白清嘉、太子和赵大人，都在暗中打量陶玉成。
但他始终淡淡的，这片牢房里除了他的咳嗽声，再没旁的动静。
牢房里的几个，进来前怎么说也是体面人，倒是没有在见到陶玉成的瞬间，就立刻发作起来。
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，他们挺熟。
“这位是中都督钱宇涛、这位是太常卿丁卓群、这位是大都督府长史何焱阳……”
赵大人旁若无人，指着牢门一个一个地介绍。
在郡守府宴席上时，白清嘉知道太子见到这些人时，面色不大好。
直到此刻她听到赵大人的详细官职介绍后，才知道这些人几乎都是朝中从三品及以上的官员。
甚至还有几个，是从二品。
恐怕就算太子自己，手底下都没这么多高位亲信，能为他做下舞弊案这种脏事吧？
想到这里，她看着太子，有点想看好戏。
“各位大人不曾受刑，是赵某对同僚的关照。今日太子殿下来，若你们有冤情，尽可一吐为快。今夜过后，便不要怪赵某不顾念昔日情分了。”
赵大人一改在陶府时迷糊玩笑的模样，负手立于牢房外，对着牢房中的那些穿着囚服的人，言辞犀利又不失委婉。
这么看，他倒是有刚正名声该有的风骨了。
只是中年发福的肚子，略略碍眼。
白清嘉侧身躲在太子身后，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，同时方便偷偷打量。
然后，就听到了太子在心里碎碎念：
【赵大人如此未免太温柔了，要孤来，第一日就要打得他们喊爹才是！这些家伙，都是险中求富贵的赌徒，不狠狠打一顿，是根本不可能将老五供出来的。】
白清嘉重重点头，深以为然。
太子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，嘴上还是顺着赵大人的话开了口：
“你们本是朝中要员，为大夏和百姓付出多年，孤不愿赶尽杀绝。此次舞弊案牵涉甚广，孤承诺，若你们将背后之人交代清楚，孤可以放你们和家人一条生路。”
【呸！孤才不放呢！你们帮老五对付孤，孤的小册子上，可都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！】
呦，他记仇小本本还随身带着啊。
白清嘉偷偷观察起他身上的衣服，暗自思忖他将记仇小本本藏在哪里了。
然后，就听到牢房里突然有人吆喝：
“白家侄女！”
白清嘉有种上课出小差被老师点名的惊讶，下意识喊了声“到！”。
顿时，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。
尤其是太子的眼刀，都快把她活生生给刀死了。
【色女人是傻子吗？叫她名字她到什么到？这女人到得如此熟练，以前不会服过苦役吧？她脑子何时能聪明点？】
不求多聪明，只要比你的脑子好用就行。
至少不会鸡飞蛋打。
“白家侄女，老夫与你父亲相交多年，你就如此看着你的夫婿折辱自己的叔伯吗！”
牢里人听了白清嘉清脆响亮的“到”，微怔后，就义正言辞地开始道德绑架。
白清嘉听到都笑了。
她看着那位她毫无印象的“叔伯”，描画精致的红唇缓缓勾起，一步步从太子身后走出，站在众人面前。
“这就算折辱了？”
她右手勾住太子的胳膊，居高临下打量着那些脏兮兮的囚徒，嗤笑，
“赵大人还没拿出手段来呢，这位叔伯如此迫不及待向本宫求助，莫不是怕了？”
“你……”
老头在牢房里，被她一句话就气得脸红脖子粗。
白清嘉瞥了眼，这还是位银青光禄大夫，世家旁支中的一人。
到如此地位被抓，估计五皇子知道了，得气到吐血吧？
还没等白清嘉多笑话两下，银青光禄大夫隔壁牢房的太常卿就黑着脸，指着太子的鼻子骂：
“无耻小儿，怎堪为太子！舞弊案查至今日，全是你的手笔！可怜皇上为小人蒙蔽，竟看不出究竟谁忠谁奸！如此小儿，陷害朝臣，是为不忠！蒙蔽君父，是为不孝！玩弄人心，不仁！坑害兄弟，是为不义！此等……”
到底是文官，骂人都比刚刚那位词语丰富许多。
牢房外的守卫，在他骂出第一句的时候，就已经纷纷跪下磕头了，生怕太子盛怒累及自己。
唯有赵大人，还算淡定地站在牢房前，静静听那老头啰嗦。
太子被白清嘉挽着手臂，也没急着抽出，还好心情地想：
【他其实是老天派去老五那边的卧底吧？嘿嘿嘿……老五要是知道他如此责骂孤，估计脸色会很好看。真期待啊！】
【可惜，孤是瞧不见了。倒是旁边的文书，怎么记得如此慢？孤刚刚可看见了，他手慢漏记了老头骂孤不仁不义啊！】
白清嘉几乎没怎么动脑子，就想明白了利害关系。
这位太常卿，大概是众所周知的五皇子的人。
现在他在太子和皇帝还在，五皇子并不是名正言顺储君的时候，指着太子的鼻子骂，说他德不配位。
如此举动，虽然能向五皇子表忠心，也把五皇子架住，让五皇子不得不救他这位“忠仆”，以免寒了其余追随他的朝臣的心。
但是，这老头也算是也不管不顾把五皇子给卖了！
至少，原本太子试图暴露五皇子的野心，被偏心皇帝怀疑。
今时今日这番话，就是板上钉钉的铁证，用以证明五皇子早已野心勃勃，而非太子刻意引诱才落入了暴露野心的陷阱。
白清嘉抬头看了眼，太子嘴角翘起的弧度都快压不住了！
【继续骂！多骂点！嘿嘿嘿……真想看看老五的表情啊，肯定很精彩！】
你也不遑多让了。
她无奈叹气，心里嘲讽了一下这个跟小孩似的太子，然后戳了戳他示意他低头。
太子从善如流稍稍俯身，将耳朵贴了过来。
这些动作，不论是白清嘉还是太子，都没意识到自己做得如此自然和顺理成章。
“若那位打定了主意，一定要偏心老五呢？”她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询问。
太子睨了她一眼，挑眉。
【色女人竟然猜到孤心中所想了，不错啊！跟在孤身边多日，总算学聪明了点！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