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若真如此,弟子更应韬光养晦。”青枫指尖划过剑鞘上的云纹,“筑基二百寿,金丹五百载,待我剑心通明再出山历练,时间绰绰有余。”
“荒唐!”道君周身剑气激荡,“剑道乃百兵之君,岂是闭门参悟可得?”话音未落,三尺青锋破空而至,直插在青枫足前三寸处。
青枫凝视着震颤不休的剑身,忽而展颜:“师伯可曾听闻心剑之说?”
掌心覆上剑柄刹那,周身气质陡变,恍若谪仙临凡,剑尖挽出流云松影,“请师伯指教。”
紫苏道君眼底闪过异色,信手折枝为剑:“倒要看看你的自然剑道,能否接住本座三招。”
剑台之上,两道身影分立两端。青枫率先横剑当胸,行了个标准的晚辈礼。
这套基础剑式虽无锋芒,却暗含礼敬之意,本是后辈向尊长请教的规矩,毕竟以紫苏道君七品返虚的修为,断无先手之理。
青衫老者目光如渊,待见那剑锋递来时,眉峰却微微蹙起。
看似规整的起手式在他眼中尽是破绽,更无半点杀伐之气,倒像是闺阁绣娘把玩的银针。
当下剑走中宫,同使苍松迎客之式,但见剑光流转间气象万千,与青枫那绵软剑势竟有云泥之别。
两柄青锋甫一相触,紫苏道君的剑芒便似苍鹰逐兔,瞬间压制住对方剑路直取咽喉。
观战的秦月呼吸骤紧,纤指不自觉地扣住腰间剑柄。
却见青枫剑脊微颤,竟在千钧一发之际荡开杀招,反手便是一记羚羊挂角的回斩。
老者眼中精芒暴绽。他虽刻意压制修为,但返虚境强者举手投足皆暗合天道,寻常弟子能接三招已属不易。
此刻青枫不仅化解危局,还能趁势反攻,倒是勾起了他几分兴致。
剑随心动,九品燎原剑法轰然展开,霎时剑台化作火海,炽烈剑气裹挟着焚天之势。
令人惊异的是,青枫竟以同样剑式相抗。两团赤色剑光交错翻腾,金铁交鸣声如骤雨击玉。
百招过后,秦月已看得目眩神迷,她素来以剑术自矜,此刻方知所谓宗师境界,竟是这般气象万千。
更令她心绪翻涌的,是那个朝夕相处的师弟何时修得如此造诣?
紫苏道君手中剑势愈发凌厉。
他浸淫剑道千年有余,早臻返璞归真之境,单论招式精妙,御兽宗之内确实难逢敌手。
可眼前的青枫仿佛天生通晓剑理,每每于绝境处化出奇招,倒让他生出几分棋逢对手的快意。
紫袍翻飞间两道身影已激战百余回合。
紫苏道君越斗越是心惊,自己返虚境的修为竟压不住这筑基期弟子。
青枫手中青锋犹如活物,总能预判她剑路变化,逼得她不得不转用奔雷剑诀。
霎时雷霆万钧之势铺天盖地,剑尖迸射的电光将青石地面灼出道道焦痕。
“叮!”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。
青枫的剑脊精准拍在对方剑身七寸处,紫苏道君虎口微麻,剑势顿时凝滞。
青枫收剑回撤半步,衣袂被剑气撕开的裂口还在冒烟:“师伯何不使出执剑峰真传?这般杂糅各脉剑招,倒像是自缚手脚。”
观战的秦月瞳孔骤缩。她最清楚青枫在剑招拆解上的造诣,这怪胎能把自己苦练三个月的奔雷十二式,拆成三百六十种变化刻在梦里。
此刻他看似谦恭的站姿,实则封死了所有进攻角度。
“看好了!”紫苏道君清叱一声,周身气机陡然凝实。
剑锋流转间仿佛与天地共鸣,明明缓慢递出的剑势却让人避无可避。
秦月捂住朱唇,这正是她当初跨境伤敌的忘我剑意,但在七品返虚手中使出,已然臻至“天地同力”的境界。
青枫不退反进,剑芒暴涨三寸。两股剑意相撞的刹那,虚空竟泛起水波状涟漪。
他身形诡异地扭过半寸,任由对方剑锋擦着喉结掠过,自己剑尖却抵住了紫苏道君颈侧命门。
返虚境护体罡气瞬间爆发,将青枫震得连退七步,青石板上拖出两道深痕。
“承让。”青枫挽了个剑花归剑入鞘,脖颈处缓缓渗出血线。方才若是生死相搏,这伤本该出现在紫苏道君身上。
沈替瞳孔震颤着望向演武场中央。以凡铁木剑切磋的二人,一位是坐镇青冥峰七百余载的渡劫道君,另一位不过及冠之年的筑基修士,此刻竟以剑式分出胜负。
紫苏道君握着剑柄罕见地失神。他刻意收敛了通天修为与剑意,只以最朴拙的剑招与后辈过招。
青铜剑柄残留的余温灼烧着掌心,方才那式“云外孤鸿”分明被青枫以“星垂平野”破得干干净净。
“剑式可摹,剑心难铸,剑道无涯。”道君凝视着青枫衣袂上未散的剑气残痕,霜刃再起时剑脊已泛起蒙蒙清辉,“且让本座看看你的剑骨。”
青枫握剑的虎口隐隐发麻。这位执掌刑律的师伯竟在众目睽睽下催动剑意,分明是羞恼于方才落败。
两柄凡铁相撞迸出流火,青枫瞬息遁入太上忘情之境,眸中霜雪渐浓。
百道寒芒掠影而过,青铜剑终是脱手钉入青石。青枫额间碎发被剑气削落数缕,眼底却泛起星芒:“师伯的浩然剑意,弟子受教。”
“受教?”紫苏道君抚过剑身龙吟未绝的震颤,“本座初窥门径时,在师尊剑下走不过十招。”鹤氅广袖无风自动,演武场外三千青竹应声折腰。
青枫拾剑归鞘,眉眼流转间又是那副惫懒模样:“师伯的剑如月映千江,弟子不过萤火之光……”
“聒噪!”道君剑鞘轻叩石台,裂痕如龟甲蔓延,“十年为期,金丹不成便随我入剑冢闭关。”
忽又凝眸望向青枫腰间玉佩,“天骄当有破云志,莫学那些朽木空耗光阴。”
青枫躬身长揖遮住唇角笑意。十年结丹?三年足矣。
紫苏道君拂了拂衣袖:“纵使刻意遮掩锋芒,终究是明珠难掩。若遇棘手之事,尽管来寻我。你救了秦月,也算解我道心之困。”说罢指尖掠过腰间玉牌,隐有灵光流转。
青枫拱手行礼:“确有一事相托,望师伯将救人之功归于座下弟子,莫提晚辈之名。”
“可。”紫苏颔首应允,衣袖纹丝未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