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俩倒是一个脾性。”云轻娆轻抚着案上鎏金宝匣喃喃自语,冰蚕丝裙裾在夜露中泛起微光。御兽宗送来的赔礼超出预期,连那件上古应龙鳞都完好奉还,这反倒让她心下生疑。
雾隐铃突然无风自响,云纹广袖拂散满室沉香。“清姨又偷学天机阁的遁术?”云轻娆指尖凝出冰晶,看清来人后化作翩跹的雪蝶。
“能让瑶儿说出‘他’字的,莫非是沐宗主提过的那位。”洛清歌故意拖长语调,发间步摇洒落星辉般的碎光。
“那群老家伙都快急疯了。”紫衣女修指尖轻点云轻娆额头,“整整三年音讯全无,御兽宗推诿搪塞,当我们是闭关闭傻了吗?”
话音未落又放软声线:“宗规森严,老祖不便擅动。我偷摸混进逸仙宫弟子队伍,原想潜入洞天寻你,谁料你竟自己破关而出,更奇的是,御兽宗那帮剑疯子居然肯讲道理?”
洛清,逸仙宫太上长老,返虚境大圆满,匿踪之术独步天下。
“眼下结盟确是上策。”云轻娆素手拂过腰间玉珏。
“正是此理。不过我得先行返程,毕竟……”洛清拢了拢鬓角碎发,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,“潜入总归不太体面。”
“烦请青姨转达此事。”云轻娆压低声音,将天地之秘和盘托出。
洛清瞳孔骤缩:“天地本源竟有残缺?”袖中罗帕被捏出道道褶皱,半晌方道:“如此更需通力协作。”
待心绪稍定,忽又想起什么:“秘境里可寻得机缘?”
云轻娆周身蓦然腾起苍青龙影,虚空隐现鳞爪翻腾之象。
除却与青枫那段纠葛,将所得造化尽数告知。
“天阶至宝,上古龙血!”洛清喜色未达眼底,忽而蹙眉:“你当真要闯无尽妖海?”
“至少需返虚境方敢涉足。”云轻娆亲昵地勾住洛清胳膊,“您知道的,我从不鲁莽行事。”
“起码要渡劫!”洛清反手扣住她腕脉,“妖海凶险远超你想象。”
“那便早日破境。”少女眼波流转,难得露出几分娇态。
洛清心下微叹,话锋陡转:“人妖两族或许能缔结盟约,未必非要兵戎相见...”
“青姨说得是。”云轻娆垂眸应答,长睫掩去眸光闪烁。
觉察她心不在焉,洛清忽而挑眉:“方才提到的布局,可是那个叫青枫的小家伙?他帮着算计自家宗门,莫不是被你迷了心窍?”
云轻娆指尖蓦地收紧,耳后飞起薄红:“不过报救命之恩罢了。”
洛清凤目微眯,这丫头自小由她教养,这般作态倒是头回得见。
云端之上,御兽宗长老沐正霆按着剑柄满脸困惑:“师叔祖,不追究云轻娆已是给足面子,为何还要赠宝?”
风鼎石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,苍老面容隐在斗笠阴影中:“有些因果,现在不结,将来要还的。”
“扣押逸仙宫弟子三载,云轻娆解救我宗弟子,洞天福地最终也由我宗掌控,这三桩恩情哪件不值得回礼?难道我们剑修的气节何时变得如此廉价?”
风鼎石枯瘦的手掌按在斑驳剑鞘上,指节泛白。
“师叔祖,道理不假,可这说辞未免太直白。”沐正霆青玉冠下的眉头拧成川字。
“要么为七件镇派法宝与逸仙宫撕破脸,要么按青枫那小子说的斩了云轻娆永绝后患。你是掌门,若决意行事,老夫这半截入土的老骨头自然拦不住。”
风鼎石冷笑间,腰间锈迹斑斑的铁剑竟发出龙吟。
沐正霆目光扫过对方青筋暴起的手背,咽下喉间那句“师叔祖您先把剑放下再说”,转而正色道:“事关重大,当禀明剑陵老祖定夺。”
“正该如此!”风鼎石长叹收势,剑鸣骤止:“只是惊动老祖清修,又要折损寿元。可恨我等后辈无能,至今无人突破天劫桎梏。”
穿过九重禁制的剑陵深处,晶石影像骤然波动。
原本如石雕般枯坐的灰袍老者豁然睁眼,两道剑芒自浑浊瞳孔迸射,刹那间整座剑陵万剑齐鸣。
沐正霆只觉周身灵力凝滞,恍若被万千无形剑锋抵住咽喉。
“此事当真?”老者声若金铁相击,洞壁悬挂的古剑应声震颤。
风鼎石躬身呈上留影晶石:“逸仙宫圣女亲述,辰明峰青枫以道心起誓,且那洞天中的天虚道尊传承。”
话音未落,老者突然剧烈咳嗽,指缝间渗出的黑血竟化作细小剑影消散。
待平息后沙哑道:“仙盟大会在即,须与道宗结盟。天虚的浑天仪至今下落不明?”
“正要让紫苏联络云轻娆详查。”沐正霆忙接话,看见风鼎石暗中递来的眼色,又补了句:“已安排精锐弟子在三十三洞天布下剑阵。”
老祖颔首,目光穿透重重石壁望向天际:“天地法则异变,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。”说完,身形已化作漫天星辉融入剑冢,唯剩悬于半空的掌门令符嗡嗡作响。
“云轻娆和青枫?这两个后生可信度如何?”御兽宗老祖指尖轻叩石案。
沐正霆躬身禀报:“云仙子以道心起誓,神魂波动虽有掩饰,但核心信息应当属实。至于青枫,虽修为尚浅,却是根正苗红的御兽宗弟子,素来机敏忠厚。”
“忠厚?”风鼎石突然冷笑打断,“前日献策那般阴损手段,倒像是魔道做派。”
主座上老祖露出玩味神情:“鼎石,素来不出山门的你怎会破例?”
“紫苏作保。”风鼎石吐出四字,惊得沐正霆瞳孔微缩。
老祖眉峰轻扬,掌心阴阳二气骤然流转。
辰明峰竹林中,正品读古籍的紫苏道君忽觉天地倒悬,转瞬已跪在剑陵青石阶前。
“免礼。”老祖挥袖托起紫袍修士,“且说说那个小滑头。”
紫苏整了整歪斜的玉冠:“青枫天资卓绝却惫懒成性,看似散漫实则重情。秦衡师徒便是他命门所在,只要那对倔驴师徒在,就算天塌下来,这小子也会顶着御兽宗牌匾不逃。”
“倒是个妙人。”老祖抚掌而笑,“多大年岁?”
“刚行冠礼。”
“哈哈!老夫这个年纪时还妄想独闯妖渊呢!”老祖眼中泛起追忆之色,“由他折腾吧,年轻人没点脾气反而不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