折惟忠和杜彦钧自郦靖宁的行军大营出来后,当即策马扬鞭,匆匆赶回庆州城。
进城之后,二人并未急着回住处休憩,而是径直登上城墙,仔细巡视起城防事务。
虽说元昊此次被击退,但他麾下兵马并未伤筋动骨,若是元昊趁夜偷城,一旦让他得逞,那庆州军民这十数日的艰苦坚守,可就全成了一场空,沦为他人笑柄。
此刻,在城墙之上,折惟忠和杜彦钧凝望着郦靖宁大营的方向,不禁交谈起来。
杜彦钧率先开口,语气中带着几分钦佩:“我瞧那郦经略的大营,扎得稳如泰山,而且里头还暗藏精妙阵法,若非对兵法了如指掌之人,绝难布置出来。”
说罢,他微微一顿,忍不住感叹道,“谁能想到,这郦经略年仅十六岁。起初我还以为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,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罢了,却没料到他领兵打仗竟有这般过人的能耐。”
折惟忠轻轻一笑,眼中满是赞赏:“这郦经略行事果决,为人更是颇具雄才大略,与他相处,如沐春风,令人倍感舒畅。
我还留意到,他麾下有一支由边境各族流民组成的番军。这些番军训练有素,纪律严明,而且对郦经略极为推崇。
听说统领这支番军的,乃是同州的判官,那小子可真是走了大运啊!”
倘若此刻,折惟忠与杜彦钧身旁有一位饱读史书之人,听闻二人的交谈,必定会惊愕不已。
要知道,雄才大略,还手握一支死心塌地效忠于自己的军队,这绝非一个恪守本分臣子的寻常模样。
不过杜彦钧,乃是行伍出身,他听到折惟忠对郦靖宁的称赞,只单纯地以为是在感慨郦靖宁的出众能耐,便在一旁时不时地点头附和,压根没往别处多想。
可杜彦钧浑然不知,折惟忠心中尚有未宣之于口的话。
折惟忠暗自思忖:“这般英明神武、有着雄才大略之人,堪称英主啊,只恨自己没能早些遇到。若能早日追随,说不定能携手共创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。”
······
西夏大营
元昊怒不可遏,对着众人一顿痛斥,随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,示意众人退下。
百花公主静静地伫立在营帐之外,目光紧锁着大帐的方向,心中暗自叹息:“皇兄自登基以来,脾气愈发暴躁乖戾,也就只有张先生能稍加劝阻。如今张先生身死,皇兄又在盛怒之下仓促兴兵,这绝非取胜之道啊。也不知明日皇兄能否冷静下来。”
想到此处,百花公主不禁微微叹了口气,神色间满是忧虑。
与此同时,被元昊痛斥的野利旺荣憋着一肚子气,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之中。
野利家族在西夏那可是根基深厚的大族。
野利旺荣和野利遇乞的妹妹野利氏,正是元昊的王后,他们兄弟二人掌握着西夏数万精锐部队,在西夏国内,那地位尊崇,权势熏天。
然而今日,野利遇乞战死,两人麾下的兵马又遭受了惨重损失,野利旺荣此刻满心郁闷,只能在帐中借酒消愁,长吁短叹。
就在这时,野利旺荣的一位家臣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:“主人,如今陛下行事愈发刚愎暴烈,对您啊,轻的时候就痛加斥责,重的时候甚至打骂折辱。
如今遇乞将军战死,他不但不对咱们野利家加以抚恤,还当众让主人您下不来台。长此以往,恐怕咱们野利家……”
家臣欲言又止,脸上满是担忧之色。
野利旺荣赶忙摆了摆手,示意此人莫要再往下说了,随后开口道:“如今大夏的皇后,乃是我野利家的女儿。太子身上,也流淌着我野利家的血脉。等日后太子登基,我野利家作为国戚,说不定能像辽国萧氏那般,尽享尊荣,权势滔天。”
那家臣一听,赶忙赔着笑脸说道:“是是是,主人所言极是。那咱们下一步该如何做呢?
今夜宋军骑兵的精锐程度,实在超乎想象,他们箭矢强劲,连重甲都能穿透。要是一味地在这庆州城下和宋军耗下去,咱们那些大好儿郎可就白白牺牲了呀。”
听闻此言,野利旺荣脸色瞬间一变。
说实话,他心里确实有为野利遇乞报仇的念头,毕竟那是自家兄弟。
可作为一族之长,他不得不从更长远的角度考虑,如何维护野利家族在国内的地位才是重中之重。
今夜,野利家在军中精心培养的精锐已损失惨重,要是接下来再遭受重大损失,恐怕野利家在国内的地位就要遭到各方挑衅了。
他刚才对这家臣说得虽然自信满满,但心里也清楚得很,要是野利家没了军权,以元昊那多疑且暴躁的性子,说不定真会把皇后和太子都换掉。
就在野利旺荣迟疑不定的时候,下首一人缓缓开口道:“将军,我倒是有一计,能帮将军摆脱眼下困境。”
野利旺荣目光投去,说话的乃是没藏讹庞。
这没藏讹庞的妹妹没藏氏,是野利遇乞的妻子,没藏家一直以来都依附野利家生存,故而也在野利家的大营之中!
野利旺荣开口道:“你有何计,尽管说来。”
没藏讹庞神色一凛,说道:“如今那汉人国相已死,不如将军派人散布流言,称那汉人国相麾下的汉人官吏在兴庆府兴乱。如此,皇上听闻必定大为光火。将军便可顺势请命,回京城平乱。”
野利旺荣面露忧虑,问道:“可若是那些汉人真与皇上对峙起来,该如何是好?”
没藏讹庞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抹算计的笑容,说道:“将军在皇上回京之前,可先对朝中的汉人势力动手。如此,待将军回朝,不但能紧握军权,还有望争取国相之位。如此一来,野利家的声望必定更上一层楼。”
野利旺荣听闻此言,先是神色一震,露出些许惊愕之色,随后便陷入了沉思。
野利旺荣可不是那种头脑简单、四肢发达的莽夫,他自幼饱读诗书,对经典古籍钻研颇深,没藏讹庞话中的意图,他瞬间便领会了。
思索片刻后,野利旺荣缓缓开口,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决然:“如今局势如此危急,实非常态,也只能出此下策了。况且,若皇上一味因怒兴兵,受损的可不仅仅是我野利家的子弟,更是我大夏未来的根基啊。”
言罢,他转过头,对着身旁一人说道:“旺先,你即刻悄悄前往环州,务必让环州的守军明日一早,就把这个消息传回来。”
“是!”那人领命,迅速转身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