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立功看着楚云飞那冰冷的眼神,听着他那掷地有声的话语,心中剧烈地挣扎着。
军令如山,违抗的后果他比谁都清楚。
但楚云飞的话,也像重锤一样敲击着他的心。
是啊,都是龙国人,都在打鬼子!
李家坡的八路军,明明可以置身事外,却为了友军,在用命死守!
这份血性,这份担当,难道不值得敬佩吗?
难道他们晋绥军,就只能眼睁睁看着?
想到这里,方立功深吸了一口气,挺直了腰杆。
他对着楚云飞,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。
“旅座!”
“卑职失言了!”
“国难当头,一致对外!卑职愿追随旅座,共赴国难!”
“哪怕是上军事法庭,卑职也认了!”
楚云飞看着方立功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,紧绷的脸庞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。
他上前一步,用力拍了拍方立功的肩膀。
“好!好啊!立功!”
“我就知道,你方立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!”
“你我相交多年,你的爱国之心,我楚云飞岂能不知?!”
“有你这句话,我心里就踏实多了!”
短暂的感慨之后,方立功立刻恢复了参谋长的冷静和专业。
他面色凝重地说道:
“旅座,既然决心已下,那我们必须尽快行动。”
“根据我们部署在各地的观察哨和友军通报的情报来看,目前情况确实非常紧急。”
“河源县城方向的鬼子主力,至今按兵不动,似乎不打算参与这次扫荡。”
“东面,从福安县城出发的鬼子主力,已经抵达滏阳河,正与八路军的另一支部队在河岸附近激烈交火。”
他顿了顿,指向西边。
“最关键的是西面!原本集结在万家镇一带的鬼子西路军,已于六个小时前出发,目标直指李云龙独立旅的侧后方!”
“而且,就在刚才,我们派往西面将军岭一带的侦察兵传回紧急报告!”
方立功的语气变得更加急促。
“他们在将军岭背后的密林地带,同时发现了这股西进的鬼子和另一支八路军部队的踪迹!”
“双方距离很近,但似乎还没有发生接触,可能是都在进行战场机动,或者尚未互相发现。”
楚云飞闻言,眉头紧锁,立刻陷入了沉思。
手指在天台的砖石护栏上轻轻敲击着。
片刻之后,他眼中精光一闪,猛地抬起头,决断道:
“命令!”
“炮营!立刻转移阵地,选择有利地形,不必直接暴露,对李家坡方向鬼子的后方集结地、炮兵阵地,进行火力覆盖!给771团减轻压力!”
“命令!一团、二团!立刻放弃原地待命,全速向西面将军岭方向机动!”
“找到那里的八路军部队,尝试建立联系!协同作战!务必将这股西进的鬼子,给我死死地堵在将军岭,有机会就给我合围歼灭它!”
“命令!三团、四团!以及旅部直属队,作为总预备队!原地待命,随时准备向李家坡或将军岭方向进行增援!”
“是!”
方立功响亮地应道,眼中也燃起了战意。
........
李家坡,已是血与火浇筑的人间炼狱。
山坡上,焦土遍地,弹坑密布。
山下,鬼子黑压压一片,如同蚁群,裹挟着同样数目的伪军,正朝着阵地发起一波接一波的亡命冲锋。
震耳欲聋的喊杀声、枪炮声、爆炸声混杂在一起,仿佛要将这片天空彻底撕碎。
一营的阵地上,泥土早已被浸透,变成了令人作呕的暗红,粘稠得如同沼泽。
战士们蜷缩在简陋的工事后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。
机枪在绝望地嘶吼,滚烫的枪管几乎要融化。
火舌舔舐着空气,将冲在最前面的鬼子兵成排扫倒,如同割草。
一颗颗手榴弹拖着尖锐的啸声,砸进鬼子和伪军的人堆里。
轰然炸开!
血肉横飞,残肢断臂四处抛洒。
然而,敌人仿佛无穷无尽。
倒下一批,又涌上来更多!
他们像嗜血的疯狗,踩着同伴的尸体,不顾一切地向上爬。
原本,771团四个营的兵力,死守这李家坡天险,足以让小鬼子撞得头破血流。
但狡猾的敌人并未选择从正面硬撼。
他们分出两股主力,沿着两侧更为隐蔽的山林,悄无声息地摸了上来!
幸亏一营长经验老道,提前在两翼林地布下了暗哨。
这才在千钧一发之际,发现了鬼子的迂回企图,避免了被拦腰捅穿、全线崩溃的厄运。
可代价是惨重的!
为了拱卫两翼的安全,确保阵地不被拦腰斩断,二营和三营不得不放弃正面阵地,紧急转移到了左翼预设的阻击阵地。
四营也同样撤离正面,转移到了右翼山坡的预设阵地,全力狙击另一路包抄的鬼子。
如此一来,原本固若金汤的正面主阵地,兵力骤减!
压力陡然剧增!
山下的鬼子指挥官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个致命的变化,攻势骤然变得无比疯狂!
鬼子在前,伪军在后,仗着人多,一次又一次地冲上阵地。
狭窄的阵地上,瞬间爆发了惨烈到极致的白刃战!
刺刀捅入肉体的闷响!
枪托砸碎骨头的脆裂声!
士兵临死前不甘的嘶吼!
伤员撕心裂肺的惨嚎!
这里没有怜悯,只有最原始的杀戮!
“顶住!都给老子顶住!”
一营长双眼布满血丝,眼角几乎要瞪裂。
他扔掉手里卡壳的步枪,一把抢过旁边牺牲战友的歪把子机枪,对着刚爬上阵地的一小撮鬼子疯狂扫射!
哒哒哒哒——!
滚烫的弹壳不断跳出,砸在他的手臂上,烫起一个个水泡,但他浑然不觉!
子弹像狂怒的鞭子,狠狠抽打在鬼子身上!
血花四溅!
中弹的鬼子惨叫着,翻滚着跌下山坡。
一个弹板打空,他猛地将发烫的机枪塞给旁边的副射手。
他顺手抄起一杆枪托上沾满脑浆和血污的三八大盖,嗓子早已嘶哑得如同破锣,对着身后满脸是血的通讯兵狂吼:
“通讯兵!”
“团部!团部那边到底怎么说?!”
“援兵呢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