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丁小花,又看了一眼那群明显不好惹的人,心思电转。
或许……这是一个机会?
帮丁小花她们彻底脱身,或许还需要一些“江湖”上的力量。
他定了定神,深吸一口气,朝着那群人走了过去。
离得近了,他能更清楚地看到为首那个男人的脸。
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,方脸,浓眉,眼眶泛红,显然强忍着悲痛,但看向张韬的眼神里,充满了警惕和审视。
“这位大哥,”张韬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,“冒昧问一句,你们……是来送魏顺的吗?”
那领头的汉子身体猛地一震,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,上下打量着张韬:“你是什么人?你认识魏哥?”
张韬心里一动,看来赌对了!
他侧了侧身,指了指不远处还站在那里的丁小花母女:“我叫张韬,算是……受魏顺临终所托,照顾他妻女的人。喏,那边就是他老婆丁小花和女儿魏晓晓。”
男人的目光立刻顺着张韬指的方向望去,当他看到丁小花那张熟悉的脸和她怀里抱着的孩子时,眼里的警惕瞬间被激动和难以置信的悲痛取代!
“嫂子!?”他失声喊道,声音都有些变调,“真是嫂子和晓晓!”
他几步冲到张韬面前,一把抓住张韬的胳膊,激动地问:“兄弟!这到底怎么回事?魏哥他……他家里不是出事了吗?我听说……”
“一言难尽。”张韬挣开他的手,“你先告诉我,你叫什么名字?跟魏顺是什么关系?”
男人用力抹了一把眼睛,声音哽咽:“我叫毛逵!魏哥…魏哥他…他当年把我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!那时候我才几岁,要不是魏哥,我早饿死冻死了!他供我吃供我穿,跟养大我没两样!我……我就是他最亲的兄弟!”
说着,他再也忍不住,眼泪滚落下来。
原来如此!怪不得魏顺临死前会提到这个人!
“毛逵是吧?”张韬点点头,“前几天魏顺家里遭了难,嫂子和小晓晓差点没命,是我碰巧把她们救出来的。”
毛逵闻言,脸色大变。
“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。嫂子和小晓晓需要安顿。”
毛逵重重点头,几步冲到丁小花面前,噗通一声就想跪下,被丁小花冷着脸避开了。
“嫂子!我是毛逵啊!魏哥跟我提过,让我照应着你们!我对不起魏哥,他出事的时候我正好去外地办事了,刚回来就听说……嫂子!你和小晓晓受苦了!”毛逵满脸愧疚和急切。
丁小花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,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,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讽。
“你就是毛逵?”她声音平平,“魏顺死前跟我提过你。”
毛逵一愣,没听出她话里的异样,连连点头:“是是是!嫂子,魏哥他……他还说什么了?”
丁小花目光转向张韬,意有所指:“还能说什么?张老板真是费心了,绕这么大圈子,不就是想让我找他要钱吗?”
张韬眉头一皱,这女人说话真是不留情面。
丁小花不再理会张韬,直接朝毛逵伸出手,摊开掌心,动作干脆利落。
“魏顺说,他留了一笔钱在你那儿,让我找你要。他人现在死了,钱总该给我跟我女儿了吧?”
那语气,不像是在请求,更像是在讨债,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冰冷。
张韬这才恍然大悟!
怪不得丁小花见魏顺最后一面出来后那么平静,还执意要来看枪决!
原来魏顺在里面,把这后路,或者说“遗产”,交代给了她!
毛逵被丁小花这直接的动作和冰冷的语气弄得一愣,随即脸上露出为难和尴尬的神色。
“嫂子,这……这钱……”他搓着手,有些语无伦次。
“钱确实有!魏哥是交代过!可…可我这不是刚从外地回来嘛!钱…钱没带在身上啊!我那笔钱放在一个稳妥地方了!嫂子你放心!你给我个地址,我回头,不,我马上就去取!取了立刻给你送过去!一分都不会少!”
丁小花定定地看了他几秒,收回了手,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:“好,我等你。”
再次回到县城的旅馆,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。
三人刚踏进旅馆大门,守在楼梯口的吴刚就一脸沉重地迎了上来。
“张哥……”吴刚的声音低沉沙哑,“老太太……老太太不行了,就在刚才,咽气了。”
轰!
丁小花僵住的身子,像是被抽掉了最后一根支柱,猛地晃了晃。
她慢慢地转过头,望向楼上房间的方向,那双一直空洞麻木的眼睛里,终于涌上了难以置信的悲恸和绝望。
一直强撑着的冷漠外壳,在这一刻彻底崩塌。
“娘——!”
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,甩开魏晓晓的手,踉踉跄跄地冲上楼梯。
魏晓晓似乎也明白了什么,看着母亲崩溃的背影,再次放声大哭起来。
张韬和吴刚对视一眼,皆是无奈叹息。
房间里,丁小花抱着早已冰凉僵硬的老太太,哭得撕心裂肺。
魏晓晓也趴在床边,跟着母亲一起哭泣。
这场迟来的悲伤,持续了很久。
等到丁小花终于哭得声音嘶哑,眼睛红肿不堪,她才慢慢抬起头,看向站在门口的张韬,眼神里带着哀求和茫然。
“张老板……”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,“能不能……能不能先借我点钱?”
她深吸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,补充道:“我……我要给俺娘办后事……这钱,我以后一定还你!砸锅卖铁也一定还!”
人死为大。
他叹了口气,点了点头:“需要多少,你跟我说。”
安抚好丁小花母女,让吴刚先照看着,张韬走下楼,找到了旅馆的老板娘,想跟她商量一下,看能不能通融一下,让老太太的遗体在房间里暂时停放一下,等联系好地方再处理。
哪知他刚说明情况,那原本还算和气的老板娘一听死了人,脸立刻拉得老长,像别人欠了她八百吊钱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