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振山和蔡子恒精神一振，连忙朝着那个方向赶去。
果然，还没走近，就听到一阵清晰的口令声和枪栓拉动的咔哒声。
只见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，陈诚正站在几个年轻的知青面前，手里拿着一支老旧的步枪，嘴里讲解着什么，动作干净利落。
那几个知青则模仿着他的样子，端着枪，神情专注地进行着瞄准练习。
“陈诚！”李振山隔着一段距离喊了一声。
陈诚闻声转过头，看到李振山，尤其是他身边那个明显是干部或技术人员模样的陌生人时，不由地感到意外：“李老板？你怎么来了？”
他放下手里的步枪，迎了上来，目光在蔡子恒身上停留了一瞬，随即又看向李振山，问道：“有什么事吗？”
不等李振山开口，蔡子恒已经按捺不住，几步抢上前来，目光锐利地盯着陈诚，言语间带着几分审视和急切：“你！你就是陈诚？我问你，你是不是在造高炉？！”
陈诚看着眼前这个神情激动、眼神灼热的陌生人，又看了看旁边略显尴尬的李振山，心里大致猜到了几分。
他点了点头，平淡回答：“是。”
“在哪儿？！现在能看看吗？！”蔡子恒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，刚才在铁匠铺受到的打击一扫而空，言语间充满了迫不及待，“我就是为这个来的！”
陈诚摇了摇头，干脆利落地拒绝了：“现在不行。”
“为什么不行？！”蔡子恒的激动再次被噎住，眉头紧锁。
“铁拐李师傅说了，砌炉子需要三天时间，今天才刚开始动工。”陈诚解释道。
“还要等两天？！”蔡子恒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，他上下打量着陈诚，目光中充满了失望和怀疑。
他这才注意到，眼前这个年轻人，虽然身姿挺拔，眼神锐利，但身上穿着的粗布衣服打满了补丁，裤腿上还沾着新鲜的泥泞，脚上是一双破旧的解放鞋。
这副模样，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设计和建造高炉的技术人才，倒更像是个刚从地里回来的泥腿子！
一个连像样衣服都穿不起的乡下小子，真的懂什么是高炉吗？
刚才那铁匠的话，恐怕是真的，自己真是昏了头，居然会相信这种鬼话！
李振山见气氛不对，连忙打圆场，给陈诚介绍：“陈诚，这位是市重点研究院的蔡子恒蔡工程师，是冶金方面的专家，听说你在……”
“行了老李！”蔡子恒猛地打断了李振山的话，一把将他拉到旁边，压低了声音，恼怒，“走！赶紧走！”
李振山一脸错愕：“啊？老蔡，这……怎么了？”
蔡子恒嫌恶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神色平静的陈诚，对着李振山低声斥责。
“还怎么了？！你看看他那样子！浑身上下哪点像懂技术的？满嘴跑火车！我看那铁匠说得没错，咱们就是白跑一趟！被这小子给耍了！还高炉？他懂个屁！赶紧回去！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！”
李振山脸上无光，蔡子恒这番话，不仅把陈诚贬得一文不值，更是连他李振山的面子也一起踩在了脚下！
他堂堂青帮堂主，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？
“老蔡！老蔡你听我说！”
李振山急忙拉住转身就要走的蔡子恒，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这……这可能是有什么误会！陈诚这小子……他虽然年轻，但有时候……真的有点门道！咱们再聊聊，再聊聊？”
“聊什么？！”
蔡子恒猛地甩开李振山的手，怒气冲冲地瞪着他，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振山脸上了。
“老李！我的时间很宝贵！不是陪你在这穷乡僻壤跟个毛头小子浪费的！研究院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呢！我真是昏了头才信了你的鬼话，跑这一趟！走了！”
他心里那个悔啊，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，打死他也不来！
这叫什么事？被个乡下铁匠嘲笑，又被个泥腿子小子忽悠，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？
眼看蔡子恒抬脚就要走，李振山急得额头青筋直跳，脑子里飞快地转着。
怎么办？怎么才能留住他？
这要是真走了，不仅自己丢人，陈诚那边交也不好说，万一……万一陈诚真能搞出名堂呢？
等等！图！设计图！
李振山眼睛猛地一亮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，一个箭步冲上去，再次死死拽住蔡子恒的胳膊：“老蔡！等等！先别走！还有个东西！你看了再说！”
“还有什么？！李振山！你耍我玩是不是？！”蔡子恒彻底被惹毛了，用力想挣脱，话里是压抑不住的愤怒，“我已经耽误了一整天了！你还想怎么样？！”
“图纸！设计图！”李振山也顾不上那么多了，几乎是吼出来的，“陈诚他……他画了高炉的设计图！很详细的那种！你先看看图！看完再走也不迟！”
“什么玩意儿？！”蔡子恒愣了一下，随即脸上露出更加浓烈的不屑和嘲讽，嗤笑一声。
“他？画设计图？还是高炉的？老李，你编瞎话也编得像一点好不好！他一个连初中都没毕业的乡下小子，认识几个字？还设计图？他知道什么是比例尺吗？知道什么是耐火材料吗？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！”
这小子要是能画出高炉设计图，那母猪都能上树了！
蔡子恒心里断定，这肯定是李振山为了拖延时间，临时瞎编的！
“真的！我没骗你！”李振山急得满脸通红，扭头就冲着旁边的陈诚喊道，“陈诚！快！快把你的设计图拿出来！给蔡工程师瞧瞧！让他开开眼！”
陈诚看着李振山急赤白脸的样子，又瞥了一眼满脸写着怀疑的蔡子恒，无奈地摊了摊手，依旧平淡回答：“李老板，现在拿不出来。”
“什么？！怎么就拿不出来了？你放哪儿了？”李振山一听，心顿时凉了半截。
陈诚指了指村子另一个方向：“你忘了，当时图纸我交给铁拐李师傅了，让他照着图纸砌炉子呢。总不能让人家凭空想象吧？我手里现在没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