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宫中，黎玥正坐在厅中等他，见他独自回来，眼中闪过一丝怒意，随即又换上担忧的神色：“阿宸，你去哪里了？我很担心你。”
陆宸没有看她，径直走到主位坐下，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。“没什么。”
黎玥走到他身边，轻轻为他揉捏肩膀：“阿宸，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。可是孟连玉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了，她是燕州的公主，我们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陆宸打断她，声音疲惫，“你先下去吧。”
黎玥的手僵在半空，眼中再次涌上委屈的泪水。
钟萃阁内，孟连玉从炼丹室走出，月奴迎上前：“公主，商州王方才来过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孟连玉淡淡道。
“他好像很想见您。”月奴低声道。
孟连玉唇角勾起一抹冷讽：“想见便能见吗？他以为这里还是商州？”
她顿了顿，眼中闪过一丝锐利：“月奴，你先出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月奴领命退下。
次日。
月奴快步进来，垂首禀报：“公主，商州王派人送来了许多礼物，指明是给公主的。”
孟连玉抬眸，并未起身。
很快，数名宫人鱼贯而入，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个锦盒、宝箱抬入殿内。箱盖打开，珠光宝气瞬间溢满了整间屋子。
有拳头大小、光华流转的南海夜明珠，有触手生温、玉质细腻的万年暖玉，据说佩戴于身可百邪不侵；有紫气氤氲、药香浓郁的千年灵芝，是滋补元气的圣品；还有一盒精致的熏香，香气清冽，正是商州独有的雪魄香。
每一件，都称得上稀世奇珍，价值连城。
宫人们放下东西，躬身退下。月奴上前一步，声音平静无波：“公主，这些礼物……”
孟连玉的视线缓缓扫过那些琳琅满目的珍宝，心湖却不起一丝波澜。
南海夜明珠？
她记得有一年商州冬日格外漫长，宫苑内终日昏暗，她随口提了一句，若是夜里能亮堂些便好了。陆宸听见了，却只淡淡瞥了她一眼，未置一词。
商州苦寒，她的药族体质畏冷，每年冬天手脚都冰凉刺骨，夜里常蜷缩着难以入眠。她曾小心翼翼地问陆宸，可否寻一块暖玉给她焐着。陆宸那时正为黎玥的病情烦忧，不耐烦地挥手让她退下，说她矫情。
千年灵芝？雪魄香？这些能固本培元、安神定魂的宝物，在她被当作药引、日日取血、身心俱疲、夜夜噩梦缠身之时，何曾见过半分？
那时她想要的，不过是暗夜里的一点光，寒冬里的一丝暖，病痛中的一句关怀。可陆宸从未给过。
如今，她脱离了他的掌控，成了燕州的公主，他却巴巴地送来这些。
“公主，这些东西，如何处置？”月奴再次开口，打破了沉寂。她微微低着头，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。
“退回去。”她放下茶盏，声音清冷，不带一丝情绪。
月奴动作微顿，确认般地抬起头：“全部……退回商州王府？”
“全部。”孟连玉重复道，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，“原封不动地退回去。告诉来人，钟萃阁地方浅窄，容不下商州王这般厚重的‘心意’。”
她甚至懒得多看那些礼物一眼。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，如今唾手可得，却只觉得讽刺。陆宸以为用这些就能弥补过去的伤害吗？太天真了。
“是，奴婢遵命。”月奴躬身应下，转身吩咐宫人将所有箱笼重新合上，抬走。
殿内很快恢复了先前的清净。
孟连玉看着宫人们抬着那些华丽却冰冷的礼物远去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，冷冽如霜。
陆宸，你欠我的，欠药族的，我会一点一点，亲手讨回来。这些东西，你还是留着吧。
月奴指挥完宫人，回到殿内，见孟连玉背影孤寂却挺拔。
“公主……”月奴欲言又止。
孟连玉没有回头：“还有事？”
“燕州王那边派人来问，公主丹药何时才能好？”月奴低声问道。
孟连玉转过身，脸上已不见方才的冷意，恢复了平日的平静无波：“告诉来人，三日后差不多可以了。”
“是。”月奴领命退下。
驿站内。
月奴亲自带人送回，脸上依旧是那副恭敬却疏离的表情：“我家公主说，无功不受禄。商州王的好意心领了，这些贵重物品，还请王上收回。”
陆宸站在殿前回廊下，看着那些被退回的箱笼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“她当真这么说？”他声音低沉，带着压抑的怒火。
月奴垂首：“奴婢不敢妄言，公主殿下确是如此吩咐。”
“她可知这些东西的价值？”
“公主殿下说，再贵重的东西，也比不上清静二字。”月奴说完，行了一礼，便带着侍女转身离去。
清静？
她是在说他打扰了她的清静吗？
陆宸胸口起伏，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。他何时受过这等待遇？他堂堂商州王，纡尊降贵示好，她竟敢如此不屑一顾！
可怒火之后，却是更深的无力感。他发现，自己竟不知该如何才能靠近她。从前的孟连玉，他勾勾手指，她便会飞奔而来。现在的孟连玉，却像隔着万水千山，他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。
“阿宸。”
一个娇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，带着刻意的委屈。黎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，身上披着一件华丽的狐裘，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。
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陆宸没有回头，声音冷淡。
“自从你从燕州王宫里回来，你就变了。我想跟你说说话都不行吗？”黎玥走到他身边，伸手想挽住他的手臂，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。
黎玥的手僵在半空，眼圈瞬间红了：“阿宸，你还在生我的气吗？我知道，我不该……”
“与你无关。”陆宸打断她，语气透着烦躁，“没事，回去歇着吧。”
“阿宸！”黎玥的声音带上了哭腔，“你告诉我，你是不是……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孟连玉？她到底有什么好？值得你这样魂不守舍？我才是陪你从小一起长大的人！我才是为你挡过刀、差点死掉的人！你答应过会娶我，会永远对我好的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