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从来都不是镇定,她是装的。
弗勒宓死前的挣扎不断冲击着她的大脑,她甚至后悔,抗拒,厌恶自己。
相比于窦婉如,阿葵冷静地就像是对杀人司空见惯的刽子手,她沉着声音,语气半带质疑:“窦三姑娘,想帮骁王殿下,往后的路可比眼下要难走的多,你要一直害怕下去吗?”
窦婉如敏锐地感受到她言语中的讥讽,她不知如何置放的目光霎
“嗯。”窦婉如努力压制着心中不断攀升的惧意。
长长的宫道,高大的宫门被包裹在素银之下,一眼望不到头,可窦婉如不想回头。
…
午夜换班,巡逻的内侍发现死在狱中的弗勒宓。
宫灯重燃华台,周崇病中惊起,闷出一口鲜血,下令封锁消息。
他能想到唯一敢在宫中动手的人只有太后一个,可他不敢明面对抗,只能秘密勒令赵云迟暗中探查,若是真为太后所为,他可以以擅自摄政的名头将太后在朝中的势力连根拔起。
…
二月二十五,完槿生乘马车到质子府。
前几天的大雪后,又开始倒春寒,今年的开头并不是很好。
刚摆出来没几天的鹦鹉又被关回温室,眼下庭院中只剩假山溪流的声音。
她掀起竹帘,驾轻就熟地往内院走,来得多了,下人们见着也没有多奇怪,只是行礼问安。
这次她是来为易和践行的,是以,只带了细心麻利的徐婆婆来。
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,老远便瞧见易和在院里磨木头。
易和听门房报过,知道完槿生来了,便招呼她们:“我就知道你今日得来。”
“你做什么呢?”完槿生不解地上前,“明日就要上路了,怎么还干这种体力活,你是嫌赶路不累?”
“我有礼物送给你。”易和说完又朝屋里喊,“新儿,快把他俩抱出来。”
“来了!”随着一声高喊,名叫新儿的丫鬟便抱着两只小京巴犬出来,两只可爱的小朋友正窝在羊毛毯里,眼睛还没有睁开。
完槿生瞧见两只毛色黑白相间的小动物,不由地心软下来:“这是你哪来的?”
“这是白团儿和乌团儿的孩子。”易和抹了一把汗,“我朝太后要来两只,想着给他们弄个窝给你一起送过去。”
完槿生抱着怀里的小狗:“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,我阿娘不喜欢养这些,家里连只鹦鹉都不放。”
虽然嘴上是这么说,但她心里实则是高兴的,也是期待着两个小家伙能参与她的生活。
“只要不讨厌,总有一天,这两个小家伙能用自己的本事制服窦伯母的心。”
易和脚踩着木头,‘啪’地一声,木板落地,他一个挑眉,又不正经起来:“就像小爷我。”
“哎呀。”新儿汗毛直竖,“殿下你猪油吃多了,我今日就让王伯把菜谱换成素净的,给你去去油。”
“好主意!我也正这么想呢。”章辙附和一句。
“云儿!你看他们!他们欺负我!”
“我觉得他们说得对,你确实该去去油。”完槿生起身,往屋里走,心思全扑在两个小家伙身上,眼都没抬一下,“这些我再让师傅们来弄,你弄不好反而让他们不舒服,赶紧去沐浴更衣,然后再过来和徐婆婆一起收拾行李。”
“欸!谁说我弄不好的?”
徐婆婆不愧是老姜,看到角落里躺着的歪七扭八的木棚,依旧没有拆台,反而以手遮唇,放低声音:“殿下,姑娘那意思不是让你在临走钱多陪陪她嘛。”
易和点头,立刻扔下手中的木锯,对新儿喊:“愣着干嘛,去给我备水啊!”
新儿对他的态度很是不满,故意噎他:“凶凶凶!等县主嫁过来,我看你腰板还敢不敢挺这么直。”
话毕,忿忿不平地走了。
“你们瞧瞧,我这质子府还真装不下她了!”
章辙十分狗腿地说:“没事!等县主嫁过来就能帮您整治了。”
他们在屋外的吵闹,完槿生坐在屋里听了个一清二楚,却不反感,反而觉得这一刻时光宁静,就像那日在光佛寺的追逐打闹一般。
在易和身边,她总能感受到她不敢奢求的岁月安好。他于她而言,是颗让万物生根发芽的太阳。美好且纯洁。
在等着易和的时间里,她听新儿讲了与易和的相遇以及和章辙之间的恩恩怨怨,活脱脱一对欢喜冤家,屋里笑成一团。
“笑什么呢?”易和出现在门口,阔步进来,“是不是在说小爷的坏话?”
“哪有。”新儿摆手,适时地把章辙拉走,“殿下,你们慢慢聊,我们先出去了。”
徐婆婆也跟着行礼:“殿下的衣服都收拾差不多了,殿下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就好。”
“嗯。”易和点头,又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,“辛苦婆婆啦。”
徐婆婆退出门外,顺带为二人带上了房门。
两个小家伙刚吃完奶睡下,完槿生双臂搭在膝盖上,抬头问他:“霍老将军给你联系了吗?”
易和在他对案屈膝而坐,点头:“放心吧,一切都很顺利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完槿生看着他腰间挂着的玉璧,一路西行,或许下一次见面就要到七月了,她转着手腕上的玉镯,眉眼不动,“一路顺风。”
易和半个身子跨过桌子,凑近她:“我想你了。”
完槿生看着他好看的轮廓,阳光照在他的背上,将他整个人嵌上一层毛茸茸的光圈,让人心安的沉香气扑鼻而来。
她把自己提来的箱子推到他面前:“送你的礼物,打开看看吧。”
易和挑眉,从里面抱出一个软枕,软枕上绣着一片金叶子和一朵木槿花。
瞧着歪七扭八的针脚,他不由笑出声来:“你做的?”
完槿生大方承认:“一半是徐婆婆做的,一半是我做的。”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,她伸手,“不要还我。”
“谁说我不要了,我要啊。”易和身子往后一缩,将软枕护在怀里。
完槿生不再逗他,又坐回去。
“怎么想起送我这个了?”易和将软枕放到身侧。
完槿生并没有戳破自己知道他失眠的事情,而是说:“你们舟车劳顿,难免路上休息不好,里面放了安神的药草,可以让你晚上休息的好些。”
易和笑得明媚,站起身,“那我现在就把它装进行李。”
完槿生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帘后,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只是转着手中的镯子发呆。
易和装好枕头,又悄声扑到她身后抱住她。
完槿生被吓了一跳,身体紧绷:“做什么?”
易和蹭着她的脖子,闻着她身上的木槿花香,瓮声瓮气:“今晚,杨擎戎说要在醉香居为我们践行,你去吗?”
“嗯…”完槿生把玩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,神思远游,半晌才回道,“去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