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鹤与林群山对视一眼,心中皆明白这李中师是想将他们引入自己的地盘,好进一步试探虚实。
但此刻身处楚州,对方又主动相邀,若拒绝,反倒显得心虚,于是二人点头应道:“既如此,便有劳李大人引路了。”
一行人朝着转运司衙门走去,一路上,李中师谈笑风生,与顾鹤、林群山聊着楚州的风土人情。
但看似闲聊,实则却是暗藏机锋,想要从二人言语中探寻此番钦差团队的具体计划。
顾鹤与林群山都是心思敏锐之人,应对得滴水不漏,只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,绝不轻易透露关键信息。
到了转运司衙门,李中师将二人引入正厅,吩咐下人奉上香茗。
茶香袅袅中,李中师话锋一转,说道:“小侯爷,林大人,这盐赋改革虽好,但淮南情况复杂,各方势力盘根错节。
就拿这盐商来说,他们经营盐业多年,与诸多官员都有勾连,若改革触动他们的利益,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,不知二位大人可有应对之策?”
顾鹤端起茶盏,轻轻抿了一口,目光坚定地说道:“李大人所言极是,推行盐赋改革,触及多方利益,实乃必然。
然而,朝廷推行新政,乃是为了国朝的长治久安,若遇阻碍,只要查有实据,对于那些有违律法、阻挠盐赋改革之人,朝廷定当严惩不贷,绝不姑息。”
李中师闻言抚掌而笑:“小侯爷这话真是掷地有声,令人钦佩,其实我特意请诸位前来,就是想将一些人的罪证,交予海大人亲审。
不过,既然小侯爷来了,那想来交到你手上,也是一样的。”
说着,李中师轻轻拍了拍掌,堂外便有一名小厮捧着一本厚厚的劄子,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,恭敬地递到了顾鹤面前。
顾鹤接过劄子,目光在李中师脸上扫视一番,试图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。
然而,李中师始终保持着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,让顾鹤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。
果然,当顾鹤打开劄子,仔细一看,便见这其中密密麻麻地记录了不少人名,以及相应的犯罪证据。
其中张尧佐的名字尤为醒目,赫然列于前列。
而除了官员以外,还有一些盐商的名字也在名单之中,白家人和盛维的名字赫然在列。
顾鹤心中一紧,放下手中的劄子,抬头看向李中师,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:“李大人这是想要做什么?”
林群山坐在一旁,眼见顾鹤这反应,便知道这劄子里面的内容肯定有问题。
他当即便收起了好奇心,眼观鼻、鼻观心,仿佛自己只是个局外人,静静地当起了木偶。
李中师放下茶盏,身体微微前倾,说道:“小侯爷,本官虽是陈相公举荐,但对新政也并非全然反对,只是这新政推行,需得循序渐进,不可操之过急。
淮南之地,情况特殊,若贸然推行新政,恐会牵连甚广,若是为此耽误了盐赋收缴,这责任,咱们可都得担着啊。”
顾鹤眉头微蹙,问道:“那依李漕司之意,此事又当如何处置为好?”
李中师微微眯起眼睛,说道:“本官认为这新政,也该要因时因地而改,先从一些小事入手,逐步深入。
既不引起淮南官员的强烈反弹,又能展示新政的决心,不知二位大人意下如何?”
顾鹤微微点头,笑道:“此行主官是海大人,这事要怎么办,还须得先问过他的意思才行。
不知李漕司,可否先让我把这份劄子带走。”
李中师哈哈一笑,说道:“当然没有问题,另外我已经安排好了酒宴,还请两位不吝赏光。”
顾鹤欣然同意,与林群山一同前往宴席。
席间,李中师频频劝酒,想要借着酒劲,进一步试探顾鹤二人的底线。
可顾鹤与林群山心中有数,饮酒有度,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。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李中师见试探无果,便也不再勉强,命人安排了客房,让顾鹤与林群山休息。
待二人离去后,李中师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,眼神中透露出阴鸷之色。
他缓缓转头,目光落在之前去送信的下人身上,沉声道:“你过来,把在船上发生的事情,一五一十地跟我讲个清楚。”
那下人心中一紧,不敢有丝毫隐瞒,连忙将船上之事详细道来。
待下人全部讲完,李中师冷笑一声,说道:“果然跟我想的一样,这队伍当中说话有用的,便当数是海宜平和顾鹤了。
派人盯着顾鹤,我要知道他在楚州的一举一动。”
另一边,回到了李中师精心安排的房间,顾鹤神色一正,从怀中取出那本劄子,郑重地交给了林群山。
说道:“林大人,你看看这劄子,里面记录的事情,不简单啊。”
林群山接过劄子,手指微微颤抖,仔细翻阅起来。
随着一页页翻过,他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,最后,当即震惊道:“怎么会有这么多人,若是把这些人都给查了,只怕淮南的官场都要为之一空了。
这是在给我们出难题呀,查和不查都有问题,李大人恐怕是不会给我们大事化小的机会。”
顾鹤目光坚定,沉声道:“话是这么说,但既然此番我们是抱着决心而来,查和不查就从来不是问题。
我给你看,只是想询问你,在这些人当中,是否有和你相关之人,我要听实话。”
林群山一时沉默,眼神中满是挣扎与犹豫,他看着顾鹤,嘴唇微微动了动,却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顾鹤也明白他的担心,当即说道:“这其中有与襄阳侯关系密切之人,我觉得李中师不是平白无故列的名单,所以想要问清楚。
另外你若是清楚海家的关系,也可以从中帮我来认一认,这是为了咱们大家好。”
林群山又是犹豫了一会,最后还是拿过劄子开始点名。
果然,其中有与他直接关联的人,海宜平自然也逃不过这关,同样也有被林群山给指出来的。
顾鹤听完后,不由无奈道:“这不光是以势压人,同样也是在以情压人,弃车保帅的事情,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得出来的,李中师真是好算计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