厢竹很少动怒。
可以说,回到昌永侯府后,就没有见过厢竹动怒。
这还是第一次,当着许含雁和余香娣的面,厢竹发了脾气。
厢竹起身,冷眼看向余香娣:“婶母,我与你无冤无仇,你或许是觉得日子太过无趣,想要来母亲的院子里凑热闹。”
“你也是女儿双全之人,孙子孙女都有的人,你也知道刚才那番言论若是传出去,会对我造成怎样的影响。”
“旁人也就算了,自己的亲人这般说,那是想要将我打入无间地狱,让我无法翻身!”
“哦,”厢竹面无表情,“也是,我与你们并无血缘关系,不过是因为族谱上有我的名字,我才会成为欧阳湘。”
“在你们心中,从未将我当成亲人吧!”
余香娣瞳孔地震。
她对天发誓,真的没有想要针对厢竹的意思。
不过是来凑热闹,将许含雁想要说的话,提前说出来,她就是想要看看,自己说到了许含雁的心坎里,许含雁是会附和她,还是会维护厢竹。
余香娣一直在观察许含雁。
自然看出来许含雁是非常认可她的话,但又碍于她们两个人的关系,这才噤口不言的。
更没想到的是,厢竹会不再隐忍,直言指责她。
余香娣这会儿才是有口难辩。
她总不能说,湘儿,婶母是为了让你母亲不痛快,并非针对你吧。
许含雁终于有话说了。
“湘儿,”许含雁目光平静,但语气里透着委屈,“母亲说什么了?你婶母说的话,与我何干?你为何连母亲一同指责?”
“我知道了,从回府开始,你唤的每一声母亲都不情愿,你定然是在怨恨我,将你送入宫中不管不问。”
许含雁掏出来帕子,压了压眼角不存在的湿润。
厢竹也跟着红了眼睛,她的声音又轻又柔,却能清晰地拂过每个人的耳畔:“母亲的意思是,我不该怨么?”
余香娣:……
她对天发誓,她真的将这辈子难过的那些事情全部都想了一遍,才没有笑出声。
许含雁脸上的伤感有点龟裂。
当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余香娣憋笑艰难的神情时,根本装不下去了,冷着脸看向厢竹。
“你此言何意?”
“字面意思。”厢竹装出一副被气怒至极的模样。
“宫中是个吃人的地方,在我回府之前,琬儿不也与我有过几面之缘么?我记得,我差点就着了道,要被翠竹打鞭子了,对吗?”
立在欧阳琰琬身边的翠竹:!
话题怎么就扯到她身上来了?
翠竹和厢竹对视,注意到厢竹眼中的冷意,翠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。
厢竹这是因为她派人跟踪秋月的事情,想要找她算账。
翠竹有点怕,可又一想,她可是小姐最信任的人,厢竹不敢也不会将手伸进沁雪院的,渐渐又稳住了心神。
“大小姐恕罪,奴婢不敢对大小姐不敬。”
翠竹低着头,应了一句。
“怎么不敢呢?我派去做事的人,你都敢跟踪。”
此言一出,算是将这件事彻底放在了明面上说。
欧阳琰琬眼睫轻颤。
她迎着厢竹的目光,见厢竹目光平静,从中看不出丝毫的情绪,但她的心,却有点慌。
今日她一反常态在缠着厢竹学刺绣,在湘绮院待了这么久,在长姐眼中,都是她的有意为之。
“长姐,你误会了,我……”
“我什么都没有说,你就说我误会了,这就是心虚的人,才会自乱阵脚,慌乱解释么?”
欧阳琰琬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来声音。
余香娣忽然有点看不懂了。
不对。
厢竹怎么有种想要跟侯府众人撕破脸的架势?
看似是借着她说厢竹与良才是对食得言论发作,实际上,是在平等地针对许含雁和欧阳琰琬?
“够了!”
许含雁一拍桌子,脸色黑沉。
“欧阳湘,莫要扯别的事情,是我唤你过来,想要问清事情的真相,你扯琬儿和翠竹做甚?”
厢竹不解地看向许含雁,反问:“母亲,难道我说得不对吗?”
许含雁一噎。
“与她们无关,她们为何在此?”
“是想告诉我,琬儿在湘绮院同我学了一整日的刺绣,离开湘绮院便来了拂慈院,随后,就有我送东西入宫的事情,被母亲知道的事情。”
“难道,跟着我身边的人,与琬儿无关?”
“此事琬儿事先也不知道?”
五连反问,不止许含雁无话可说,欧阳琰琬也变了脸。
“湘儿啊,我知道你心中有气,都怪婶母口无遮拦,婶母以茶代酒,向你道歉可以么?”
余香娣打算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。
她就是来凑热闹的,不想自个儿变成热闹被别人瞧。
厢竹也不是想要揪着余香娣的话不放,她默默地端茶向着余香娣的方向举了举,然后无声喝完,算是和解。
许含雁更气了。
厢竹站在原地没有坐,她淡漠的视线从欧阳琰琬脸上掠过,最后看向许含雁。
“母亲还有别的事情要问么?”
什么别的事情?
我想问的就这么一件事,你不仅没有正面回答,还挨个儿将人都数落了一遍,谁还敢问你旁的事情?
“哦,母亲有话就说,无需这般瞪着女儿,女儿惶恐。”
“噗,”余香娣刚又抿了口茶,全吐了。
她发誓,这次她真的不是故意嘲讽许含雁,她是真的没有忍住。
许含雁的脸白了青了绿了黑了。
“抱歉。”余香娣用手掩唇,向着许含雁道歉。
许含雁无视了她。
“厢竹,你可知错?”
“侯夫人总算不唤我欧阳湘了,我就知道,在侯夫人心中,从未将我当做欧阳湘来看。”
厢竹低着头,看起来失落极了。
许含雁一口气憋在心里,上不来下不去的,眼前阵阵发黑。
若非她是在椅子上坐着,她真的会被气得仰倒。
“母亲,长姐,”欧阳修杰终于缓缓开了口,“咱们都是一家人,莫要因为误会伤了一家人的和气。”
“长姐在宫中有熟悉的人很正常,在她回到侯府之前,他们,才是长姐的家人。”
“至于翠竹,你确实不该派人跟踪长姐的婢女,既然你犯了错,就要受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