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王梁的陈述结束,现场一片寂静,就连那些小孩也明白了,他们是去是留都系于柳无依的一句话。
梳着两个包包头的小女孩探头出来,鼓起勇气跪下道:“求夫人留下我们,只要一口饭吃,我们什么都能做。”
年岁最大的那个少年想拉住女孩,不让她多说话,小女孩挣开了他的手。
柳无依莞尔一笑:“你叫什么名字?会做什么?”
“回夫人的话,我叫妞妞,从前在家里洗衣做饭都做的。”小女孩眼巴巴的望着柳无依。
柳无依点了点头,又看向那个少年:“你会做什么?”
少年抿唇不语,小女孩着急的摇着他的手。
“我只会读书。”
柳无依听了有些讶异:“居然是个读书人。”
王梁说了这些孩子都是孤儿,柳无依也就不往下问了,免得揭人疮疤,具体情况后面再问王梁吧。
柳无依学着澹台迦南的样子,居高临下的看着王梁道:“王梁,你用我的庄子,花我的钱养着这些小孩。”
“你把你的主家置于何地?”
少年听着柳无依的话,拉起了小女孩,重新回到那些小孩里,他们缩成一团,垂着头,等待着被赶出去。
王梁磕头道:“小的知错。”
“你这个管事先不要做了,在新的管事过来之前,庄子里的事还是由你决定,之前花的银子从你的月例里扣下来。”
“至于这些小孩...”
王梁忍不住抬头看向柳无依。
柳无依:“该读书的读书,该玩乐的就玩乐,花费从庄子的账上走。”
“先这样吧,有新的安排会让你们知晓的。”
说完,柳无依转身,扶着春华的手往外走,澹台三、何勇并一众锦衣卫跟了上去。
王梁激动地哭了出来,他毫不在意管事的位子被撸掉,他在意的是这些孩子的能不能活,好在他的新主子,这位澹台夫人是个心善的人。
“谢夫人成全。”
王梁恭敬朝着柳无依的方向磕了个头,头深深地埋了下去。
“夫人,我名谢霖,代众小子谢夫人活命之恩。”
谢霖带着身后的小孩们跪了下去,认真的给柳无依磕了个头。
柳无依进了马车就卸下了全身气力,懒散的趴到了软枕上。
春桃轻抚胸口说:“可吓死奴婢了,还以为又有什么意外呢。”
春华也是后怕:“当时的情形真是怪让人紧张的,好在是虚惊一场。”
春华转头才发现,柳无依正看着她们笑,神态自然放松。
“夫人,您现在怀着身孕,断不可再轻易出门了,若是被人冲撞了可如何是好。”春华忍不住劝道。
“今日出行,大人为我做了十足的准备,三十名锦衣卫随行,大人身边的心腹也在侧,你们怎么这样胆小。”柳无依以手支颐,笑着揶揄道:“上次在珍珑阁可不是这样。”
“夫人这样说,奴婢可不服。”春桃打趣道:“奴婢可看见了,夫人当时紧紧抓着春华的手臂呢,分明也很紧张。”
柳无依被拆穿了也不恼,只笑看着春桃说话。
又转头对着春华说:“夫人出行,督公安排了那么多人护卫,再不济还有我们在侧,哪里会有什么意外。”
柳无依听的频频点头,春桃的话深得她心。
“虽受了些惊吓,回府请了周院正来,喝几副安神药就好了。”
春华的神情由多云转晴,瞬时笑开了。
春桃一提起安神药,柳无依便想起周院正开的那些药,舌尖都咂摸出些苦汁子味儿来。
“好你个春桃,这样利的一张嘴,今日用在你主子身上了。”
“你两个关系这样好,坐一堆儿去吧,少碍着我的眼。”
春桃不服气:“夫人这是哪里的话,奴婢分明同您最好。”
春华跟着道:“奴婢也是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抱在一处笑成了一团。
柳无依佯装不高兴的偏头,掀开帘子看向外面,不再理她们二人。
澹台三骑马随行在马车旁,柳无依一往外张望就看见了。
她犹豫了下,试探着开口道:“小三。”
原本与澹台三说着话的何勇猛地将头低下,胯下的马儿越走越慢,落在了后面。
澹台三迟疑的回头,对上柳无依肯定的视线才缓慢靠了过去。
“干娘有何吩咐?”
柳无依:“小三,我刚刚对那管事的处置对吗?”
“王梁那等欺瞒主家的奴才,干娘叫人当场打死都不为过。”
“却只是摘了王梁管事头衔,同时降了月例,勒令其补上之前的欠银,以警示他人。”
澹台三清秀白净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:“干娘是对那几个孩子动了恻隐之心,又觉得王管事其情可悯才做出那样的决定吧?”
柳无依点了点头:“只是我有些担心,王梁失了管事的头衔,会遭挤兑。”
“他若是遭受挤兑,则证明他不合适当这个管事。”澹台三语调平缓,话语中的意思却是冷酷的。
柳无依下意识皱眉,又很快舒展开。
澹台三看了眼她的神情,又道:“干娘仁心,王梁虽失了管事的头衔,却还担着管事的实权,依儿子看庄子里的佃户颇为信服他,照拂那些孩子们不难,干娘可以放心。”
“干娘此番立威和怀柔都做到了,手段很是利落。”
柳无依听着澹台三的分析,也放下心来,笑着道:“都是大人教的好。”
澹台三也笑:“干爹自是厉害,干娘也不必妄自菲薄。”
柳无依回到车内,安稳的睡了过去,春桃为她将最后一根金钗簪入发髻时,已经到了东市珍珑阁门前。
扶着春华的手,柳无依走下了马车,何掌柜照例站在门前迎她。
见她下车忙走了过来,何掌柜笑着行礼道:“见过夫人。”
何勇上次见过,是东厂的锦衣卫千户。
至于那身穿蓝色锦衣,头戴玉冠,面白无须的男子,何掌柜心中也有了猜测。
对着澹台三和何勇分别一礼:“见过两位大人。”
随着一行人进门,一楼原本零散的客人都陆陆续续地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