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有点迷茫,那颗心似乎被蛊惑了,不知不觉地朝着刘知熠靠近,所以当他伏下身,亲昵地吻着我雪白的脖颈时,我竟无法拒绝。
但是,这缠绵的旖旎情思很快就被院外的打斗之声给打断了。
激烈的声音从远而近,刀剑相交,铿锵作响,在这深夜里格外刺耳。
这间别院守卫重重,全都是宁远侯府里的高手,而来人能够一口气闯进内院,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。
“惜儿别怕!”
刘知熠一跃而起,先用他的外袍将我紧紧裹住,而后提剑推门冲了出去,我好生担忧,急匆匆将他的外袍穿戴束好,也随着他的身影一道跟了出去。
颜风带着一群侍卫正在院中激斗,而闯进来的人也有二三十之众,双方你来我往,剑影霍霍,为首的男人身着白袍青带,身材颀长,俊雅潇洒,手持长剑正与颜风打得难分难解。
我真的呆住了,灵魂似已离开了躯体,被这场面激得头脑一片空白。
因为是叶寒梧来了。
他竟然找到这里来了。
当真是不可思议。
惜儿。惜儿。
叶寒梧转身望向我,面容皎洁,清隽而温润,如往昔一般含情脉脉。
但他的眼神很快变了,是极其震惊又落寞的眼神。
因为他看到了我红肿的唇,看到我身上穿着的男子衣裳,他也看到了只穿着中衣的刘知熠,他更看到我与刘知熠是从同一房间奔出来的。
“刘知熠,若惜是我的未婚妻子,你将她囚禁在此,是何居心?”
叶寒梧的声音已变得冷厉,长剑一指,剑尖对准了刘知熠的胸口。
刘知熠冷淡说道:“叶大人的未婚妻早已死在天牢里了,难道你竟忘了吗?”
夜里的凉风从墙外树梢吹拂进来,树叶簌簌地响,我立在庭院的长廊一侧,不知该何去何从。
“刘知熠,你做了什么,你心里有数,”叶寒梧语声阴沉,曾经温润的眉眼已染上一抹激愤,“她明明就是若惜,我与她从小相识,怎会认不出来?”
刘知熠讥讽地一笑,“叶大人这样吵吵嚷嚷,是希望事情能传到皇上的耳中,让皇上再赐她一杯毒酒吗?”
鹤顶红,我曾经亲口喝下那杯鹤顶红。
叶寒梧的脸刷地白了,显然也知道其中厉害,顿时就住了口。
他清俊的眸子望着我,脸上带着我曾经最熟悉的疏朗笑容,“惜儿,不管你是谁,我都不介意,我带你回家吧,你随我来,好么?”
他朝我伸出手,清风明月般的君子姿态,是我曾最喜欢的梧哥哥。
“她不能跟你走!”刘知熠面若寒霜,已紧紧握住我的手腕,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强势,将我拉到他的身后,“她是我的女人,与你毫无关系,叶大人今日擅闯内宅已是僭越,如果你再不走,休怪我不客气!”
叶寒梧寸步不让,完全不若往日的君子之风,“今日不管她是谁,我一定要带走她,谁敢阻拦,叶某也奉陪到底!”
刘知熠长声大笑,“叶大人虽是文官,据说也剑术高超,今夜正好切磋一二,试试叶大人的本领到底有几何?”
我望着眼前的这两个男人,一时竟分不出该如何决择。
他们是要打起来了么?
而我竟是如此水性扬花之人,居然分不清到底更喜欢谁多一些?
“你们别打了,不要逼我,我、我不想看到你俩因为我而争斗——”
但没人听我的话。
他俩几乎同时拔剑相向,眨眼之间就在庭院里打了起来。
我知道叶寒梧从小练剑,他看着文质彬彬,其实身材结实,剑术精湛,能文能武,是极优秀的青年俊才。
但我并不知道刘知熠武功如何,只是想到他既然曾带兵远征北戎,并大胜而归,想必武艺也亦是不凡。
两人的剑影如漫天花雨,瓢泼而落。
叶寒梧带来的都是跟随他多年的随身侍从,个个身手敏捷,而刘知熠这边应该也是高手云集,尤其是那个颜风。
我真怕双方群殴起来,打得血流成河,死伤遍地,我真的承受不住这压力,不想成为那个红颜祸水。
所以如今刘知熠和叶寒梧单打独斗之时,我心惊肉跳,冷汗直流,既怕刘知熠伤了叶寒梧,也怕叶寒梧伤了刘知熠。
矛盾,纠结,焦灼,无措。
秋淳和夏漓站在一处,正紧张地注视着场中的决斗,我更是眼睛眨也不眨,死死盯着两人的身影。
远处长风吹来,带起沉睡的鸟儿一阵尖鸣。
叶寒梧长剑当风,剑气如虹,手中那柄寒铁如矫龙出水,招招狠辣,而刘知熠似乎已经不敌,接连退了好几步,凤眸凝重,隐隐露出了焦急之意。
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,手心里攥着的全是汗,我害怕叶寒梧伤了刘知熠,我真的舍不得。
可是,事情偏偏越怕什么便越来什么,当叶寒梧一剑飞刺出去时,刘知熠好像难以躲开,身形一滞,那泛着冷光的凌厉剑锋便精准地刺中了他的左肩,刺得极深极重。
因为我看到瞬息之间,他肩上雪白的衣裳便被血染红,一团一团的沁晕开了,滴得满处都是,如一朵朵凄凉的血花。
很久以后我才知道,刘知熠的武功是胜过叶寒梧的。
但是此时此刻,我已明了自己的心意。
“熠哥哥!熠哥哥!”我神情惶恐,像箭一般的飞跑过去,紧紧护着刘知熠,用我的身体,来阻挡叶寒梧的剑锋。
梧哥哥自然是不会伤我的,他好似有点茫然,似乎不确定自己是怎么刺伤了刘知熠。
然后他看见我抱着刘知熠哭得泪水涟涟,便黯然低下头,手指一松,长剑已然坠落。
月光笼着他的萧萧身影,他一向颀长挺拔,而今却显得萧索落拓,像一腔热血被浸得冰冷,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绝望之情。
但我真的顾不得那么多,我拼命去捂着刘知熠的伤口,想阻止那正不断涌出的鲜血。
秋淳已经派人去叫严大夫了,我抽泣着望着这个受了伤的男人,声音有点颤抖,“熠哥哥,你疼得厉害吗?”
刘知熠含笑看我,凤眸里光影幽幽,带着一股湿润的烟水之气,好像江南三月的烟雨,映照着海棠正红,杏花满天。
他说:“惜儿别哭了,只要你不哭,我便不疼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