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柠蹙着眉,“可是这姐姐并不像是走失的,她应该是故意逃出来的,不然她也不会躲着那个护卫……”
“不管她是走失的还是故意逃的,都必须要禀告都统大人,”郑洛的语气沉稳郑重,“我听黄参领说,大人这两天都快急疯了,朝也不上,把侯府的护卫和私兵都派出去了,陆路和水路都有人在盯着,迟早又要排查到咱们这里了。”
郑柠显然很诧异,“既然刘都统这么在意雪姐姐,那她为什么还要逃呢?”
郑洛浓眉一拧,“这我哪知道,反正不管怎样,都必须禀告大人才行。”
郑柠不情愿地说,“哥哥,你是为了拿赏银才这么做的吧?”
郑洛神情顿时正色,“我是一心一意为了大人着想。自从大人执掌了京栩卫,军纪严谨,风气清正,多少歪佞之风被整治,大人治下赏罚分明,恩威并重,咱们虽是粗人,也最是服他的。所以我甘愿为大人分忧,自然是要将这姑娘送还给大人的。”
“可是,那咱们也该问问雪姐姐愿不愿意回去呀?”郑柠苦恼地皱着脸。
虽然只相处了两日,郑柠甚重情谊,倒是一心都在为我着想。
郑洛跺脚道,“管不了那么多了,只要能为大人效劳,别说是送回他的家眷,就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。”
我讶然。
确实料不到,刘知熠居然在京栩卫里威望如此之高,以前秋淳曾略提过一二,我还只当她是给自家主子脸上贴金,如今看来,倒说的是实情。
郑柠转了转眼珠,“哥哥,你说得对,我都听你的。”
郑洛摸了摸她的头发,“你总算是听话了一回。我刚才已让两个兄弟去向大人报信了,他应该马上就会赶来的。”
郑柠笑道,“哥哥,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,快去把咱家的水缸挑满吧,那木桶实在太沉,我可弄不动。”
郑洛想必是极疼爱这个幼妹的,立刻应了声,挽着袖子就去后院挑水去了。
门啪嗒一响,郑柠已将我的房门打开。
“雪姐姐,你醒了么?”她蹑手蹑脚地进来,以为我还睡着,但我已端坐在床边,满怀感激地望着她。
她真的是个好姑娘,心如水晶般剔透,一心一意为我着想。
“姐姐,你想回去么?如果你愿意回去,就在这里等待大人来接你,如果你不愿,我现在放你走。”
我沉静点头,“我不愿。”
郑柠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迷茫,显然也不明白我为何要固执的逃走,但她却尊重了我的意愿,飞快地拉着我往前院侧边的小路里跑。
“姐姐,你走吧,沿着这条路绕过胡同,我哥哥还在后院挑水,一时半刻不会过来的。”
我依着她的指引,径直沿着那小路走,只是走了片刻后,就明白这是完全行不通的。
如今我体力太差,根本走不了远路,这郊外也没有马车可以雇,而且刘知熠已得了消息,很快就要追过来了,按我的这个速度,用不了半个时辰,他就能找到我。
心情真的颓然,原来想要逃离刘知熠的掌控,竟是如此的难。
前面似乎有个小院,院门口停着一辆驴车。
车夫是个五旬老汉,穿着身褐色短打,正坐在车头抽着旱烟,他微眯着眼,吧嗒吧嗒的含着烟嘴,一脸惬意的样子。
驴车?
如果坐到驴车里去,怎么样也比我步行要快得多吧。
不管这驴车是到哪里,只要能赶快离开城南这个胡同才最重要。
我趁着那车夫抽烟的功夫,悄悄爬上了驴车。
车身很小,里面没有人,只有几个硕大的麻口袋,里面鼓鼓囊囊的,隐隐有一股药香传出来。
车夫抽完了烟,满意的吁了口长气,然后一扬鞭,催驴快行,车轮一路辙辙,朝着官道的方向跑去。
驴车又小又破,真的是颠簸,我被晃得头昏眼花,差点便要吐出来,此时天才刚刚擦亮,还起了浓雾,视线实在不清晰,足足走了近二个时辰,那驴车才终于停下。
车夫跳下驴车,仿佛在跟什么人说话,我强忍着那股头晕脑涨,悄无声息地从驴车后面爬下来。
晨雾迷蒙,光线晕暗,但眼前这座恢宏的大宅却仿佛曾经见过。
朱墙,红门,巍峨的楼阁在墙内绵延一片,门前蓝底金漆的牌匾上,“尚书府”三个字灼灼醒目。
顿时恍然。
叶寒梧的府邸。
我坐的这辆驴车,是王医女家的,车夫是来给叶寒梧送茭兰草,而我误打误撞的坐上了这驴车,竟来到了叶寒梧的家。
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,也不知是该进还是不该进。
门房显然是认识这辆驴车,没问几句就放了行,而我孤零零地站在这府邸门口,踌躇难定。
我该去找叶寒梧吗?
应该去吧。
他为我而受伤,而且如果没有他的帮助,单凭我一人的力量,完全无法摆脱刘知熠的追踪。
于是我走上前去,对着门口那个眉眼机灵的小厮说道:“这位小哥,我想求见府里的四公子,劳烦小哥通报一声。”
那小厮上下打量着我,“你是何人?认识咱们四公子吗?”
我微笑,“我是你家四公子的旧识。”
那小厮被我的笑容晃花了眼,挠着头露出一脸憨笑,“姑娘对不住了,我家公子一向深居简出,从不喜欢被人打扰。”
我平静开口,“那就劳烦小哥替我传个话,就说郊外的狗尾草现在都枯了,大概要等到春天才会再长出来罢。”
“狗尾草?”那小厮满脸狐疑,“这么没头没脑的话,四公子该不会把我打出来吧?”
我含笑说道,“小哥看着面善,一定能帮我将话带到的,我先谢过了。”
说罢揖了一礼,那小厮倒是个腿脚伶俐的,拎着袍角就进去通报,我知道尚书府面积广阔,曲径环绕,再加上各个门房一层一层的通传进去,这小厮起码得有半柱香的时间才能把话带到叶寒梧的面前。
天气已渐渐寒了,虽然我穿得很厚实,但因为身子弱,仍不免觉得寒冷,于是把双手捂在嘴边,轻轻的呵着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