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青似乎被人遗忘了。
月前,她被人以公主的礼仪迎接到了皇家别院汤山温泉别院丽华苑安置,也配置了宫女和太监照顾她,但是似乎没有人来看过她,只是不允许她出院子,她无法得到外界的任何消息。
其实等她按照时间估计公主已经安全了,她就跟照顾自己的宫女太监说了自己是假公主,是永慧公主的贴身女官苏青,丽华苑的总管太监将消息传到了宫里,但是宫里好像并没有回应,她还是以公主的身份在丽华苑中。
....
天庆阁
张禄等定帝诵佛完毕,上前扶定帝,笑着说道:“陛下,至从让齐王殿下理政,到宽松了,陛下这身体也好了很多。”
定帝笑道:“齐王有窦相、苏相辅佐理政,朕看着到也平顺,等他熟悉了,太子受封大典并与永慧成婚后,朕打算将全部政务都交给他,朕回去丽华苑清休隐居一段时间。”
定帝说道这里,突然想起了什么?
“张禄,说起来,那个苏青是安置在那里?”
年纪大了,定帝忘记了。
张禄拱手道:“陛下,刚才陛下说要去丽华苑小住,但是陛下之前下了旨,安排苏姑娘在丽华苑暂住。”
定帝笑了,自己摸了摸脑门:“哎,年纪大了,记性不行了,这苏青到成了麻烦了。”
张禄低头沉思片刻,说道:“陛下,这苏青是公主的贴身女官,现在也证实了身份,周王也没犯下什么错来,不如让苏青回宫继续跟着公主,说起来,前几日锦秀阁的总管张贵还受公主之托来问过老奴,打听苏青的下落,苏青跟公主情同姐妹,希望能将公主从周王那边接回来呢。”
定帝想了想,开口道:“张禄有这事?你也知道朕在担心什么?苏青毕竟是永慧的贴身女官,周王虽然没有犯下大错,但是毕竟有伤皇家的体面,在永慧公主成婚之前,还是不宜让永慧情绪有波动,暂时还是算了吧。”
张禄又问道:“陛下,那是否将苏青姑娘换个地方安置?”
定帝定住了。
“张禄,朕进入去丽华苑看看,不过不必提前告知窦相他们,朕想清净一些去...”
张禄表情微微一变,笑着低头应下。
“是,陛下,老奴明白,这就去安排。”
......
一辆寻常的马车,跟着几个侍卫悄悄的出了宫。
此时此刻的丽华苑中,她一个人在阁楼中看着那一派皇家气象的庭院楼台、花阁水榭,这里的风景很美,虽然不如南朝园林那边典雅精致,但是也有一种恢弘大气的皇家气度。
只是此时她心里反而更加想念父母,想念永慧公主,苏青自幼跟公主一同长大,然后自愿随公主来北朝,她记得公主开玩笑的跟自己说:“苏青,若我日后做了太子妃,我就让你做太子的侧妃,我们就可以一生做姐妹了。”
那时候自己心里听了也是高兴的,后来叶少傅让自己掩护公主去东都,自己也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,哪怕她知道也许那是自己的死路,她也无怨无悔,可是现在回到了东都,自己就如笼中鸟一样被锁在这亭台楼阁之中。
她问过自己原因,其实如她这般聪慧的人自然也是明白的,此事涉及到周王,涉及到了北朝皇世的脸面,自己不过一个普通的宫女,可能未来等待自己的也许会是一杯毒酒或者一长白绫,自己终究还是躲不过命运。
只是她不甘心啊!
公主我日后还能见到你吗?
父亲、母亲我还能见到你们吗?
一时间愁绪从心起,悲从泪中来。
.....
一个绝美的倩影在那亭台窗沿之上,一段凄婉绝美的唱词传来。
千万恨,恨极在天涯。
山月不知心里事,水风空落眼前花,摇曳碧云斜。
梳洗罢,独倚望江楼。
过尽千帆皆不是,斜晖脉脉水悠悠,肠断白苹洲。
一首梦江南在这清冷的庭院中游荡,声音如此委婉动听,仿佛让你亲眼目睹了那江南的美景,仿佛让你经历了那刻骨铭心的情爱,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来听,仿佛在听自己的梦一般,不少人居然默默流泪了。
也就是此时,定帝与张禄走进了庭院之中,在那一片春潮繁花之中,定帝抬头看向翠蝶轩,那个手捧琵琶,一头乌云秀法,檀口轻启、眉目三分悲七分素美的女子,就这样映入了他的眼帘,一种别样的情愫,一种让他很多年不曾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。
定帝忍不住停下了脚步,静静的看着,张禄看着定帝的表情,顿时明白过来,用手向四周轻轻挥动,周围的宫女太监都悄悄的退了下去,张禄拱手立在一边,脸上带着笑意。
不知过了多久,那歌声缓缓停了,一阵微微的叹息声缓缓传来。
定帝脸上那不由自主的笑也缓缓停了下来。
张禄上前轻声说道:“陛下,这就是苏青。”
定帝慢慢点头,似有所感。
“这歌声中有隐隐思念之情,有让人想念起江南美景,想朕年少时到也曾经偷偷潜入南朝看过那江南美景,甚是难忘啊,看来她是想家了,其实送她回南朝也不是不可以!”
张禄抬头笑了,表情若有所指:“陛下,江南多佳丽,清雅绝建都,这苏青姑娘气质出尘,这歌好,人更好,真要放回南朝了,陛下想听曲,就没那么方便了。”
定帝表情一愣,随即就明白过来,假装有些恼怒。
“张禄,你这狗才,若不是陪了朕那么多年,真该送你去验一验,你这个太监总管心思可有点多呀!”
张禄也不反驳:“陛下,奴才都是为主子尽心。”
定帝再抬头看阁楼窗口,而此时苏青放下手里的琵琶,正往楼下看来,恰好与定帝目光相交,苏青不由的心头一惊,玉手微抬,掩住檀口,目光中透出一种让人怜惜的柔美。
“真好啊!”
定帝居然忍不住说了出来。
苏青起身,就要去关窗子。
“姑娘,稍安,适才姑娘唱的可是前朝温庭筠的《梦江南·千万恨》。”
眼前的男人已经颇有些风霜了,略有斑白的头发,脸上也带着疲倦,只是那双眼睛有着摄人心魄的深邃,他的笑容虽然和煦,但是总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仪,身型俊逸谦瘦,一身黑色的儒服穿在身上,负手而立,一串白玉一百零八菩提珠捏在手中。
在看到旁边负手而立,一身大长秋紫色官袍的男子,苏青马上联想到了来者的身份。
此人正是北魏皇帝。
想到这里,苏青连忙低头行礼。
“苏青见过陛下,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男子颔首,也没多说话,跨步走进楼中。
.....
“抬起头来!”
苏青缓缓抬头,目光并不闪躲,那一种别样的秋水就这样看着眼前的男人。
定帝心中一颤,不禁心想:“最美是江南,看来江南最美的不是风景,而是眼前人呀。”
突然他有些明白自己那个忤逆子了,如此绝色以他的性子心中如何能忍。
只是此刻他有些犹豫了。
自己过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想看看这个女人,当留还是不能留,如今他倒是有些不敢留了,只是真的要杀了她!
苏青感觉到了那种隐藏着的杀意,一行清泪顺着眼眶滑落,脸上带着微微解脱的笑,一时间让定帝的心中有了不忍。
“你起来吧!”
苏青并没有起来,只是低头俯首而拜:“罪女不敢,望陛下宽恕!”
“罪女,苏青,你何罪之有,朕不明白!”
定帝故意做疑惑,但是眼前的女子显然聪慧。
“罪女乃掩护公主来东都,入的周王府,如果周王是君子,无所僭越,礼送罪女离开,则罪女无罪,但是周王留下了我,无论周王是否对我有不轨,罪女都是说不清的,罪女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,而周王乃陛下的嫡子,若放我回到公主身边,恐怕陛下也不放心吧。所以罪女不若真的认罪好了,至少我心里是清白的,我身子也是清白的,上不负公主的知遇之恩,父母养育之情,下不负我自己的名声清白,望陛下成全!”
苏青缓缓说来,话语掷地有声,一时间定帝也心中赞叹,此女子至情至信,到也是一名难得的奇女子。
“苏青,你很聪明,若你真是寻常女子,朕或许舍得,但是你如此冰雪聪明,朕到有些舍不得,所以朕不会杀你,但是也不会放了你,你可有怨言!”
定帝说完,看着苏青,苏青脸上的表情有些倔强。
“罪女不敢有怨言!代主受辱之时已经至生死与度外,此身留着也没什么用!”
“呵呵呵!有血性!”
定帝笑了,这个回答好像也在他意料之中。
“苏青,朕希望你明白,朕如果想要你好好活着,你就好好活着!起来吧!”
苏青嘴唇一抿,样子有些可爱,随即想要再拜!
“罪女,谢陛下恩典!”
“起来吧!别跪着了!”
苏青被定帝手托起,不让她拜下去。
“为朕再弹几曲,你的曲子,很好听,已经很久无人没有听过这么动听的歌声了,今日朕想听!”
定帝的心中隐约闪过了一个影子,二十年前就如同如今的苏青一般。
苏青起来,拿起琵琶,坐在定帝身边,一曲游龙惊梦的琵琶曲,伴随着大夏仁宗皇帝所做的游龙惊梦,将一个江南爱情故事缓缓到来,也勾起了定帝心中的一些回忆。
待唱完几曲,定帝起身往屋外走去,苏青想要跪下,被定帝按住。
“不必跪着了。”
定帝走到门口转过身来,又道:“此曲是前朝仁宗皇帝所做的游龙惊梦,苏青你有心了,朕会时常来听曲的,你且好生将养!”
此后的一段日子里,丽华院逐渐热闹起来,陛下会时不时的过来听曲,三个月后陛下册封了一个新的妃子唤做舒嫔,只是这舒嫔神秘只在宫外的丽华院中住着,皇后只当陛下一时兴起外面养了一个,倒也不好多管,永慧也想不到那个舒嫔竟然就是自己的伴随婢女苏青,因为鸿胪寺的奏章中说了,苏姑娘已经自愿返回南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