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冢宰果然也在这里....莫非真是对老娘情根深种?.....被禁军引领入内的陈宴,心中嘀咕泛起了猜测,停在二人身侧后,恭敬行礼:“臣下见过大冢宰!”
“见过大司马!”
对于宇文沪出现在这里,陈宴是既意外,又没那么意外的....
就是愈发好奇他们之间,过往的种种与羁绊。
宇文横点头致意,知晓这俩有话要说,随即默默起身,退至一旁,留出了空间。
“虚礼就免了!”
宇文沪并未回头,只是抬手轻摆,目光依旧不舍地逗留在墓碑上,催促道:“阿宴快过来,给你娘亲磕头.....”
大冢宰这是刚哭过?.....陈宴蹑手蹑脚,小心缓步上前,在察觉宇文横侧脸上,那似有似无淡淡泪痕之际,应道:“是。”
堂堂权倾朝野、杀伐果决的大冢宰,居然为了他的老娘,能有如此铁汉柔情的一面.....
那一刻,陈宴只觉嗅到了大八卦,震惊归震惊,却尽可能做着表情管理。
“阿棠,你看看,你的阿宴纵使出征在外,也是记挂着你的....”
“你把这孩子的心性,培养的极好!”
宇文沪目不转睛地盯着墓碑,长叹一声,继续自顾自对长眠于此的女人诉说。
“娘亲,孩儿看您来了.....”
陈宴没有任何停顿,“噗通”一声,跪在了地上,落后了宇文沪半个身位。
只是在他刚一靠近,刚一跪下的瞬间,就开始遏制不住情绪,莫名想哭....
好似是来自这具身体的本能。
是眷恋,是依赖,是思念,是苦涩....
是没娘的孩子,隔着阴阳,透过忘川,再次见到了那个魂牵梦绕的人。
“这是孩儿从秦州带回来的特产.....”
陈宴打开带来的木箱,将其中的物品,一件一件地取出,“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样的,就都带了一些!”
“您可别嫌弃!”
说着,那抢来的名贵珠宝首饰,金银器具,天水核桃,武山鸳鸯玉.....
各种珍稀之物,整齐地排列在了,那陵墓之前。
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.....宇文沪注视着陈宴的动作,很是欣慰。
阿棠临终前,最担心的就是自己这个儿子了。
所幸他也记挂着她....
“娘亲,孩儿刚从秦州大胜归来,没有辜负您,辜负大冢宰的期许厚望!”
“一定是您的在天之灵,冥冥之中护佑着孩儿!”
陈宴直挺身子,重重将头叩在地上,沉声道。
连续三个响头后,徐徐而起,两行清泪划过脸颊,滴落在地面上。
这煽情的话语,是陈宴的临场发挥,对大冢宰临场发挥....
但那眼泪却并非如此,是出自这具身体的本能。
甚至都没用到,事先问云汐讨要,抹在袖口的催泪药....
“臭小子,男儿有泪不轻弹....”
宇文沪见状,故作数落一句后,又说道:“别只顾着哭,给你娘亲烧些纸钱!”
说着,那看向陈宴的眼神越发柔和。
同时将一叠纸钱塞了过去。
“娘亲您放心,孩儿现在有大冢宰的庇护,有阿泽这个弟弟,不再是曾经孤苦无依的一个人.....”
陈宴一张张将纸钱,放进熊熊燃烧的火盆中。
这措辞是他精心打磨过的,却也是发自肺腑的实话。
是对身旁的大冢宰说的,也是对曾经是孤儿的自己说的。
来到这里后,他们的确对他很好。
世界是假的,但爱是真的.....
陈宴对这话有了深刻的体会。
陵园外。
“阿宴,你知道本王今生最大的遗憾,是什么吗?”
宇文沪回眸,不舍地望了眼躺在里面的女人,对陈宴突然发问。
“大冢宰,您还能有遗憾?”
“不会是....?”
陈宴抿了抿唇,声音戛然而止。
没有娶老娘为妻?
但这个猜测,他可不敢说出口....
“当年的本王,还没有如今的权势.....”
宇文沪并未察觉陈宴的神色,摇头长叹,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,喃喃道:“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,也就是你的母亲,嫁给陈通渊那个混账东西!”
说着,语气渐冷,周身透出寒意。
是不甘,还有无力....
在一无所有的年纪,遇到了最想保护的女人,是那样的无能为力....
更是扎在宇文沪心头的一根刺,永远的恨!
那酒囊饭袋、花拳绣腿的草包,怎能配得上阿棠那颗明珠呢?
陈宴眉头微皱,泛起不解的疑惑,斟酌措辞后,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大冢宰,以您与太祖之间的关系,只要开口求娶,应是不会....”
陈宴记得,太祖可是大冢宰的亲叔父,是大冢宰父亲的幼弟,是实实在在的一家人。
不然,太祖出巡驾崩前,也不可能将权柄移交大冢宰,选定他为宇文氏的族长。
“话虽如此说没错....”
宇文沪苦涩一笑,无奈道:“但陈虎那老匹夫,也就是你的祖父,同样相中了你的娘亲!”
“叔父为了顾全大局,只得点头应允.....”
当初是开国初期,内根基不稳,外有强敌环伺。
需要拉拢安抚各大柱国,通过各种联姻巩固交错,绝不能有裂痕。
而陈虎眼光极其毒辣,一下就相中了阿棠为儿媳....
柱国大将军亲自开口,那时的太祖没有拒绝的理由。
凡事让以大局为重的,你绝对不在那个大局之中......陈宴闻言,后世经典之言自心中油然而生。
让你不惜一切代价的,你就是那个代价。
饶是如今权势滔天的大冢宰,也曾有无能为力的时候。
那是命运的戏弄。
念及此处,陈宴忽得明白了一个道理:只有把握住权力,才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!
“你娘亲是这世间,最好最好的女子....”
“怪我,都怪我!”
宇文沪又是一声长叹,目光变得深邃,“倘若我当时敢于一争,她绝不会嫁与陈通渊,最终郁郁而终....”
“你也不会那么小,就没了娘亲!”
说着,右手搭在了陈宴的肩上。
那自责的声音中,是说不出的懊悔。
回忆过去就是在时间的长河里刻舟求剑。
眺望未来又何尝不是,在时间的长河里望梅止渴呢?
“大冢宰,这不怨您....”
“要怪也是怪陈通渊!”
“陈通渊才是导致一切悲剧的根源!”
陈宴握住宇文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,眸中透着阴鸷,沉声道。
宇文沪对上陈宴的目光,杀意凛然,“所以他该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