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拙指了指角落,“那有个人,刚刚他想偷我的箱子。”
火车里乌漆嘛黑的,小赵一开始还真没看到,顺着顾拙的手指看过去,还惊了一下。
这边的声音把附近的乘客都惊醒了。
“怎么了?”
“出什么事了?”
“又有小偷了吗?”
……
吵吵嚷嚷的功夫,突然有人喊道:“乘警来了!”
话音落后,两位乘警和一位列车员拂开人群走了进来。
列车员上前将煤油灯点亮,车厢里的能见度一下子提高了。打头年纪大的乘警上前一把将人拎出来,“怎么?这会觉得见不得人了?给我把头抬起来!”
旁边年轻的那个伸手就把小偷的脑袋给掰了起来。
一张年轻的男性面孔暴露在煤油灯下,这人一副老实端正的模样,倒是一点也不会让人联想到小偷。
“怎么是你?”年轻乘警却是一惊。
顾拙莫名,一旁的徐珍也跟着瞪大了眼睛,“是他!”
“他谁啊?你认识?”小赵却是按捺不住问道。
徐珍小声道:“他是前儿晚上被偷了半年工资的苦主。”
“真的假的?”小赵一脸惊愕,“他这是自己被偷了,想要从别的乘客身上找补回来?”
“这种我还是头一回遇到。”徐珍嘟囔道。
顾拙却是挑了挑眉,世界之大无奇不有,活得久了,什么稀奇都能赶上。
这时,那年轻苦主却是痛哭流涕道:“对不起,是我不对,我鬼迷心窍,我该死!”
老乘警叹了口气,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年轻乘警却是有些气愤道:“你这人怎么这样?你自己被偷了,就去偷别人的,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的?亏我之前还同情你,你就是活该!”
“怎么说话的你?”老乘警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。
本来就是!
年轻乘警抿了抿唇有些不服气。
“那你要我怎么办?”年轻苦主捂着脸哭道:“我都跟我对象父母说好了,结婚要给我对象买一只手表,这半年我省吃俭用,好不容易才攒下两百六十八块钱,我回去怎么跟我对象家里交代?”
“你自己为难,就要让别人为难是不是?”年轻乘警是个年轻气盛的,闻言怒指着顾拙道:“你看看人家女同志,一个人带着孩子出远门,带的钱不知道是要解决什么难处的,你要是把她家当给偷了,人家怎么跟家里交代?”
年轻苦主一怔,猛地跪下对顾拙磕头道:“对不起,是我不对,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!”
他哭得很惨,眼泪一把鼻涕一把,也不知是真后悔还是怕留了案底成了黑五类,日子更加不好过。
“这位同志你看……”老乘警看向顾拙,“这事你要追究吗?要追究的话等到了站台就将人押送到警局,我们做笔录立案,要是你不追究,就警告教育一番。”
“警告教育会留案底吗?”顾拙问道。
老乘警顿了顿,道:“不会。”都不立案,能留下什么案底。
“不过,可以通报对方单位和所在街道。”这位女同志脸上看不出喜怒,他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,是想要放人家一马,还是狠狠收拾人家一顿。
一旁的年轻乘警瞪大了眼睛,那表情仿佛在说“不能轻易绕过这人”。
年轻苦主紧绷着一张脸,巴巴地看了过来,眼睛里满是紧张和希冀,放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着。
——这年头,成分对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。通报的话,他哪怕不被单位开除,也肯定会被调岗,更何况要是立案的话可能还要坐牢。
顾拙看向那个年轻苦主,轻轻叹了口气道:“算了吧,也不用通报了。”
她果然还是做不到像那些小说中的主角一样爱憎分明,做不到事事计较。
怎么能算了?!
年轻乘警差点脱口抗议,但是却被一旁的老乘警捂住了嘴巴。
年轻苦主一愣,随时喜极而泣,“谢谢,谢谢。”
他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摸出一张信纸,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地址和单位,递给顾拙道:“我叫江永健,同志你怎么称呼?”
顾拙愣住。
倒是一旁的徐珍道:“她叫顾拙。”
“顾拙同志,今天真的对不起,也万分感谢你。”见她不接,江永健将信纸塞到她手里道:“这是我的家庭住址和单位,以后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,你可以到这两个地方来找我。”
顾拙手里拿着那张纸,无奈道:“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,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我这样好说话的。”
江永健有些羞愧道:“我今天是真的鬼迷心窍了,下次绝对不敢了。”
仔细看才发现江永健年轻得很,面孔很稚嫩,估摸着十八九岁的样子。顾拙心下一软,犹豫了下道:“你的事我听说了,能问一下,你那个包大么?”
什么?
江永健愣了一下,摸了摸脑袋下意识道:“挺大的,是个斜挎包,里面装了我的工作服、一双皮鞋还有两本书。”
顿了顿,他有些不好意思道:“皮鞋是给我对象买的。”
顾拙挑眉,“包被还回来的时候,除了钱其他东西都没少?”
“没少。”江永健苦笑。
顾拙摸了摸下巴,看向两位乘警道:“两位警察同志,我有个没有根据的猜测,还请你们听一听。”
这会看热闹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了,她也刻意压低了嗓音。
老乘警和年轻警察对视一眼,隐隐预料到她要说什么。
顾拙小声道:“我觉得那个将包送还回来的乘客,有点可疑”那么大的包,藏是不太好藏的,硬座车厢里人多,小偷做什么旁边都有耳目,瞒不过别人,除非是晚上行动的。
但据说那个包并不是一大早就被发现的,而是到中午才被发现的。
“被发现的时间不太对。”她补充道。
年轻乘警一脸惊讶,“你……”
“我们也有同样的怀疑。”老乘警打断他,小声对顾拙道:“事实上,这两天我们一直都盯着那位嫌疑人,就等他有所动作。”
顾拙恍然,有些不好意思道:“那是我班门弄斧了。”她都能看出来,人家乘警怎么可能看不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