剧痛像潮水,一波接着一波。
但痛到极致,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明感反而浮现出来。
李正发现,黑鹰每一个细微的念头,每一丝情绪波动,甚至他妈的,连他心跳的节奏和血液流过血管的声音,都变得异常清晰,就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!
“这他娘的……”黑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,声音哑得像破锣。
“……够劲。”李正接上,喘着粗气。
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。
有的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,有的死死抓住同伴的手臂,指甲抠进了肉里,但没人吭一声求饶。
瑞恩站在那片蓝光的中心,小小的身体几乎被能量淹没,看上去缥缈而 terrifying。
苏日娜紧张得浑身发抖,死死攥着拳头。
威卡半蹲在她旁边,金色的瞳孔紧紧锁定着瑞恩,身体微微前倾,像一张拉满的弓。
突然,瑞恩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,直挺挺的就要往后倒!
“瑞恩!”苏日娜尖叫一声,不顾一切地冲过去,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儿子。
“够了!快停下!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你会把自己耗干的!”
瑞恩靠在母亲怀里,脸上血色尽褪,勉强扯出一个笑容,眉心的蓝光已经黯淡得几乎看不见。
“没事,妈妈……还好……歇歇就好。”
他抬起头,看向周围。
三十名血契战士仍在痛苦中颤抖,但每一对之间的那种无形连接,却变得无比凝实、强韧,像是被烧红的烙铁重新焊接过一遍。
“成了。”瑞恩轻声说,“‘访客’的能量,已经塞进去了。后面……看他们自己了。”
哈斯图赶紧上前,扶着瑞恩坐下,递过一碗黑乎乎的草药汁。
李正晃晃悠悠地站起来,感觉全身骨头像散了架,但又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。
他伸手,一把拉起同样狼狈的黑鹰。
两人对视一眼,许多话,不用说,已经在彼此脑子里过了一遍。
“得练。”李正的意念直接传过去。
“教这帮兔崽子怎么用这玩意儿打架。”黑鹰的意念回过来,带着一股子狠戾。
篝火旁,哈斯图忽然再次开口,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。
“诸位,还有最后一件事,我必须现在告诉你们。”
众人这才把注意力从身体里翻江倒海的余韵中拔出来,投向老萨满。
火光跳动,映得哈斯图沟壑纵横的脸明暗不定。
“三千年前,第一批‘客人’到了这儿。”
老萨满的声音不高,却像块石头砸进寂静里。
“他们带来了东西,好东西,厉害玩意儿……可也惹来了麻烦。”
“蜂巢,就是追着他们屁股后头来的,想把他们,还有他们带来的东西,全抹干净。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回忆那些刻在血脉里的古老传说。
“为了活命,也为了护住这片刚落脚的地儿,‘客人’们就把自个儿的力量,拆开了,揉进了当时这片地上的人身体里。”
“最早的血契,就这么来的。”
“血契战士,是‘客人’的盾,也是他们力量的罐子。”
“一代传一代,这玩意儿,成了咱们草原上最老的念想。”
“三千年,蜂巢那帮狗娘养得就没歇过。”
“派探子,派猎手,还有更狠的……收割者。”
“满世界地找,要把这最后一点火星子掐灭。”
“现在,”哈斯图抬起头,声音陡然沉了下去,“它们又来了。”
“而且这一次,它们找对了地方。”
山谷里针落可闻。
风吹过篝火,发出呜呜的声响,像是亡魂的低语。
“所以,”李正猛地站直,刚才的虚弱好像被这句话驱散了不少,“咱们不光是保自个儿的部落,保这片草原……”
他环视一圈,最后停在黑鹰身上。
“咱们他娘的是在保这个世界?”
“嗯。”黑鹰也站了起来,活动着还在发麻发胀的肩膀,“谁来,干他娘的谁,送他们回姥姥家。”
火堆噼啪一声,爆开一串火星。
战士们互相看看,没说话,但那股子劲儿,已经拧在了一起。
夜风更凉了。
训练场上,低吼和撞击声再次响起,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。
月石谷的另一头,僻静处。
瑞恩裹着厚实的毛毯,靠在一块被磨得光滑的矮石上。
苏日娜正小心地给他喂着什么东西,碗里黑漆漆的,散发着浓烈的草药味。
威卡则像一尊沉默的雕像,半蹲在几步外,身体绷紧,耳朵微微抽动,捕捉着夜色里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。
“真能行?”苏日娜手有些抖,药汁洒了几滴在瑞恩的毯子上。
她声音很轻,全是藏不住的担心。
“不好说。”瑞恩摇摇头,声音还有些虚弱,“没别的辙了。他们是咱们手上唯一的牌。”
威卡没回头,金色的瞳孔在黑暗里像两点冷火。
“你说蜂巢会先派什么过来?上次那种附身的玩意儿?”
“八九不离十,”瑞恩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我更担心‘控制者’。那玩意儿,专门钻人脑子,从里头把咱们搅散。”
“就像……就像之前哈斯图长老和那些战士?”苏日娜的声音带上了颤音。
“差不多,但会更厉害。”瑞恩点头“血契把两个人的魂搅和在一块儿,那玩意儿想钻空子,难。可也不是撬不开的铁板。”
威卡一直紧绷的身体稍微动了动,像是在调整重心。
“那咱们得防着点自己人了。”
“对。”瑞恩疲惫地应了一声,“所以,妈,威卡,有件事,得交给你们。”
“什么事?”苏日娜和威卡几乎同时开口。
“找个地方,藏起来的地方,要绝对隐秘。”瑞恩的声音压得很低,却字字清晰,“离部落远点,也别靠近狼族那边。”
“万一……我是说万一,顶不住了,你们就带着剩下的人,撤到那儿去。留条后路。”
“那你呢?”苏日娜的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。
瑞恩没立刻回答。
他偏过头,望向远处训练场上那些在痛苦和疲惫中挣扎的身影,火光勾勒出他们模糊的轮廓。
“我会做我该做的事。”
“地点在哪?”威卡问,声音干脆利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