戴嬷嬷皱了皱眉,开口便是训斥:“我们赵家是官宦人家,一言一行皆有规矩方圆。你虽本为庶出,但夫人宽厚仁慈,将你记在名下,这才让你有了嫡出的身份。可你看看自己哪里像个嫡出的小姐,青天白日的就知道躺在榻上,自己的夫君一夜未归连问都不问一句。叫外人看去了,还当我们赵家的姑娘都没教养呢!夫人给你寻了这门好亲事,是让你好好督促姑爷上进,早日高中,以后在朝中也能成为老爷的助力。不是让你勾搭的姑爷整日与你风花雪月,沉浸在温柔乡无心科举。你是正头娘子,趁早收起那般狐媚作态。”
赵蓉儿老老实实的低头听训,面上不敢流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,嘴角还挂着一丝得体的笑。但嘴里的嫩肉却被她咬破,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。她默默吞下口中的血沫,恭恭敬敬回道:“嬷嬷教训的是,蓉儿一定谨记,再不敢犯。以后一定好好督促夫君上进,为父亲大人分忧。”
戴嬷嬷见赵蓉儿低眉顺眼,心中更加鄙夷她上不得台面。
“姑爷昨晚一夜未归,听酒楼里的人说是夏解元把人带走了。你是他大伯母,合该亲自去问问。夫人说了,以后啊,两边要多来往着些,亲戚走的多了才叫亲戚,走的少了,不过是挂着血缘名分的陌生人罢了。眼皮子别总瞅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,放长远些。”
赵蓉儿面上的恭顺已快维持不下去,她不由咬住下唇,将眼泪逼回去。如果是个男人看到这一幕,肯定会为之动容。但戴嬷嬷最见不得装可怜扮柔弱的女子。不由吼道:“姑爷不在这儿,你这番惺惺作态给谁看?我的话你听清楚了没?”
赵蓉儿被吼的一哆嗦,咽下委屈,连忙应道:“听清楚了,蓉儿这就去找相公。”
戴嬷嬷冷哼一声,一甩袖子离开了。小蝶亲眼看到戴嬷嬷进了夫人住的房间才把门关上。再看赵蓉儿,已哭成了泪人。
小蝶匆匆跑过来安慰:“小姐,快别哭了。姑爷知道该心疼了。”
赵蓉儿抽抽搭搭道:“明明是他们昨夜不让接人的,现在人不见了,反倒让我上门去寻。相公当年把事做的有多绝,他们又不是不知道,我去了能有好吗?”
小蝶也没了主意:“小姐,那咱们到底是去,还是不去啊?”
赵蓉儿抹了把眼泪:“我倒是想不去,可有我选择的余地吗?”
“小姐,依奴婢说,他们要是敢为难咱们,咱们就拿根麻绳,做势吊死在他们家门前。读书人不是最好面子了,到时候肯定咱们说什么是什么。”
赵蓉儿一咬牙道:“好,就这么办。”
门房来报说赵蓉儿来时,夏温娄随口问:“来了多少人?”
“就俩人,另一个应该是她丫鬟。”
“知道了,去北院儿问问夫人的意思,看看她要不要见。”
卢氏虽有心理准备,可真要见面时,又想打退堂鼓了。吴嬷嬷恨铁不成钢道:“夫人,您不能再这样了。这些年大少爷一个人撑着多辛苦啊!你把院门一关,耳根倒是清静。可外面那些难听话都进了大少爷的耳朵里。他才多大呀,你就不心疼吗?从前没人跟咱们来往,你躲着也没什么。可现在大少爷出息了,你总不能让他一个男人去见女眷吧!大少爷给咱们家挣了排面,您也该立起来,总不能拖大少爷的后腿啊!”
卢氏垂眸道:“可在外人看来,我这个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。”
吴嬷嬷也有些恼了:“少爷说了那么多回,你是一回都没听进去啊!少爷不是说了,只要他认你,你就是他娘。”
卢氏犹犹豫豫:“那,那我就去见见那狐媚子。”
在去的路上,吴嬷嬷一直念叨让卢氏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来。但卢氏紧张的手都在抖,也不知听进去没。
夏松前任夫人和现任夫人在正厅终于见面了。等见到真人,卢氏反而不紧张了。单论容貌讲,卢氏还要更胜一筹,不过赵蓉儿年轻,多少也弥补了容貌上的不足。
赵蓉儿率先发难,明知故问:“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夫人?”
吴嬷嬷凛凛生威的道:“这是我们家解元公的母亲,卢夫人。”
“哎呀,是吗?可我怎么听相公说二叔并未娶妻啊!”
卢氏径直走到主位坐下,接过丫鬟奉来的茶,纤细的手指捏着茶盖,有一下没一下的沿着杯沿轻刮,动作不疾不徐,倒真做足了主母的派头。她未接赵蓉儿的话,把话题直接引到赵蓉儿自己身上。
“夏松当年娶你娶的可还及时?你生的儿子没被人叫做外室子吧?”
这是赵蓉儿最不愿提及的黑历史。按大周律法,凡是未婚先孕,在孩子出生前女子必须成亲。如若等孩子生下后还未成亲,那这个孩子就是外室子,没有继承权。为此,赵蓉儿曾经整夜整夜的失眠,险些小产。
卢氏当面揭她伤疤,这份屈辱让她如何能忍。戴嬷嬷交代她要和这边处好关系的话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,她毫不客气的反击:“你个半老徐娘,自己栓不住男人的心怪的了谁?现在我才是夏郎明媒正娶的妻子,你们把我相公扣在这儿是何用意?还不快快把人交出来,不然,别怪我去报官了!”
秦忠跟吴嬷嬷讲了夏松之事的来龙去脉。所以吴嬷嬷对昨晚的事比卢氏还清楚。当下便怼了回去:“你相公昨天带着老娘和弟弟来吃白食,还醉的不省人事。我们倒是想把人给你送去,可你们有打过招呼吗?路上连个人影都不见,怎么?是要我们把他们三人扔在大街上?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可是什么可是,一个昨天跑到我们大少爷跟前耍无赖,一个今天就跑到我们夫人跟前来讹人,我看你们俩还真是乌龟配王八——天生一对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