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深沉,钱守庸书房内烛火摇曳。屋内布置典雅,书架林立,摆满了各类经史子集,可此刻,却被紧张压抑的气氛笼罩。钱守庸满脸堆笑,腰弯得像虾米,声音里满是谦卑:“李将军,这次能升任延绥兵备道,全靠您之前剿匪时的鼎力相助。您可是我的大恩人呐!”想起之前被李明俘虏,被迫写下投降书的经历,钱守庸心里一阵发怵,笑容瞬间有些僵硬,但很快又堆满谄媚。
李明神色平静,不卑不亢地微微颔首,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后,落在钱守庸身上,眼中闪过一丝探究。钱守庸见状,忙不迭地继续说道:“李将军,这延绥兵备道掌管延安、绥德两府兵备,手握重权,可如今对我来说,却是个烫手山芋。”
谭师爷坐在一旁,双手抱胸,眼神犀利如刀,冷冷地看着钱守庸,一言不发。钱守庸舔了舔干涩的嘴唇,长叹一声:“上一任郑文轩,年初府谷县王嘉胤起义,攻占县城,他难辞其咎。本要被朝廷问责,却重金贿赂巡抚和三边总督。恰好他父亲病逝,借着丁忧的由头溜了。”
“他留下的道标营,更是一团糟。”钱守庸皱着眉,满脸无奈,“守备郑武是他族弟,是个莽夫,还肆意吃空饷。道标营额定1200人,实际兵力竟不到400人。之前被调去镇压王嘉胤起义,因为指挥不力、兵力悬殊,再加上士兵训练懈怠,被打得全军覆没,如今名存实亡。”
紧接着,钱守庸身子往前探,神色恳切:“李将军,我思来想去,只有您和红义军能帮我收拾这个烂摊子。我恳请您率部加入,充当我的道标营。只要咱们携手,拿下府谷县不在话下!”说到此处,他赶紧补充道:“道标营朝廷额定编制1200人,军饷按边军标准,每人每月2两银子。但这军饷从朝廷拨下来,就被户部、兵部层层克扣,少了三成。到了三边总督、巡抚衙门,又被扒两层皮,最后到我这兵备道衙门,再被克扣一番,实际到手只剩不到三成。不过您放心,我这一层绝不克扣,保证给您拿到四成军饷,还按时足额发放,就算我麾下其他部队的饷银不发,也先紧着您的来!”
谭师爷冷哼一声,毫不留情地讽刺:“钱大人,1200人的四成军饷,打发谁呢?我们光战兵就两千多人,还有三千多随军人员,全军五千多人,这点钱,连塞牙缝都不够,您就想让我们给您卖命?”
钱守庸急忙说道:“师爷,您容我想想办法。这样,只要李将军肯答应,我另外再立刻给你们拨五百担粮食,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物资,关键时刻能顶大用啊!”
谭师爷挑了挑眉,不为所动,慢悠悠地说:“五百担粮食?我们数千人,不出半月就得见底,您这诚意远远不够。钱大人要是没别的诚意,这事儿恐怕就难办喽。”
钱守庸面露难色,在书房里来回踱步,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,双手不停地搓着。咬咬牙说:“师爷,您也知道我的难处,我刚上任,能调配的资源有限。但只要咱们这次合作顺利,等拿下府谷县,我一定在巡抚面前为红义军请功。我去跟巡抚大人争取,给咱们道标营额外增加1000人的编制,到时候按3000人的规模,给四成粮饷!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,李将军、师爷,您二位就行行好,拉我一把!”
谭师爷重重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放,站起身来,双手背在身后,在书房里走了两步,说道:“钱大人,3000人的四成粮饷,听起来不少,可层层克扣下来,还能剩多少?您这空口白话,实在难以让我们信服。再者说,拿下府谷县谈何容易,我红义军上下拼死拼活,就换来这点承诺,实在是不值当。”
就在钱守庸黔驴技穷,急得抓耳挠腮之时,他身旁的李师爷眼珠子滴溜一转,赶忙凑到他耳边,手掌半掩着嘴,低声嘀咕了好一阵。钱守庸先是眼睛猛地一亮,可转瞬又露出几分犹豫之色,脸上一阵白一阵红。但眼下实在没别的路可走,他深吸一口气,硬着头皮开了口:
“李将军,师爷,我这李师爷倒是琢磨出个绝妙的主意。您想啊,李将军您本就出身义军,不如先假意投奔王嘉胤。以您麾下那两千多虎狼之师的实力,一到王嘉胤的地盘,他肯定如坐针毡、忌惮不已。他必定会想方设法给您使绊子、下套子,找各种由头打压您。而这些刁难,恰恰就是您的机会!到时候,您顺势而起,与他正面冲突,再瞅准时机,来个突然袭击,一举将他连根拔起,拿下府谷县易如反掌。”
钱守庸说着,往前跨了一步,双手比划着,神情愈发激动:“等您成功拿下府谷县,再向我投降。我呢,就向朝廷上报,说这一切都是我暗中布局,说服了您做内应、当卧底,才成功收复府谷县。这可是天大的功劳,上头必定重重嘉奖。到时候,我没准还能再往上升一升,手中掌握的资源和权力更多。只要我地位稳固、权力够大,给你们的好处自然少不了!不仅能顺理成章将您收编为道标营,还能给你们远超之前承诺的待遇,粮饷、装备,要什么有什么,保准让红义军成为这一带实力最强的队伍!您二位可千万得考虑考虑,这对咱们双方来说,可都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呐!”
李师爷见缝插针,往前一步,脸上堆满了世故的笑容,语气中带着十足的蛊惑:“李将军,您再细算算这背后的账。就拿军备采买来说,前段时间,您搞到手的那些趁手的武器、矫健的军马,花费了多大周折?那些东西黑市价格是不是高得离谱?往往十倍于原价都是常事吧?关键是花了大价钱,还不一定能拿到好货,一不小心指不定还被人坑得血本无归。可您一旦成了官军,这可就全不一样了。从军械库里领取物资,虽说免不了要给守库的官吏塞点银子疏通疏通,但这点小钱,和之前的开销比起来,那可真是不值一提,简直跟白送没两样。有了官方身份,各种资源都能名正言顺地调配,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啊!”
李明听后,与谭师爷迅速对视一眼,眼中均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动。李明微微颔首,陷入沉思,脑海中迅速盘算着其中利弊。谭师爷则轻抚胡须,微微眯起眼睛,同样在权衡得失。片刻后,谭师爷朝李明轻轻点了点头,李明心领神会,看向钱守庸和李师爷,沉声道:“既然如此,那此事便依你二人所言,合作之事,就此敲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