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01.
风过林静,谷底只有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的声音。
李杳抬起手,看着指尖的血,银丝布满伤口,片刻过后伤口便消失了。
她抬眼看向倒在地上已经面目全非的青稞,觉得有些麻烦。
这人死了,狐族就该起疑了。
李杳抬眼看向了一眼咫尺之外的九曲峰,转身回去。
李杳走后不过片刻,山顶上出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。
他落到平地上,看着死相凄惨的青狐,刚要伸手探查,一个老人便出现在他旁边。
“木长老。”
溪亭陟收回手,抬起眼看向花长老:
“花长老。”
花长老看着溪亭陟面前的一滩肉泥,肉泥里面混着骨头渣子,隐约还得从凹陷的眼眶和鼻骨处看出这人生前的样貌。
“青稞!”花长老急步走到青稞面前,“怎会如此?”
溪亭陟扫了一眼肉泥,“应当是有妖王混进来了。”
花长老抬头看向他,溪亭陟看着他有些锐利的眼睛,道:
“花长老怀疑是我杀了他?”
花长老收回视线,将喉咙里鼓起的气咽下去。
“木长老杀人何须自己动手。”
他见过溪亭陟杀人,那奇怪的火焰攀上肉身,不过片刻,一个活生生的人便会烟消云散。
“你为何要让那些人进谷?”
溪亭陟道:“花长老是怪我放了那些人进谷,害了这只小狐狸?”
花长老静默片刻,沉闷道:“不敢。”
溪亭陟垂眼看着地上死相凄惨的狐狸,“千日防贼也终有被贼偷走的一日。”
他抬眼看向一旁的花长老,“花长老想必也明白怀璧其罪,罪过不在己身,而在贪欲。”
倘若这小狐狸真死于妖王之手,那罪过便不全在他。
“我已经老了。”花长老看向溪亭陟,“千年之前,赤血树在我手底下逃走,狐族靠着余下不多的赤魂果苟延残存几百年,直到三百年前,狐族最后一枚赤魂果被赤怪拿走。”
“他本是狐族最有天资的红狐,我料想他会渡劫成功,护着狐族绵延千年。但是他死了。”
那是狐族最后一枚赤魂果,赤怪渡劫失败死不足惜,他挥霍了狐族最后的希望。
但比起赤怪,他有更大的罪过,是他一时松懈才放走了赤血树。
“木长老,赤血树能在老朽有生之年回来,我死而无憾。”
浑浊苍老的眼球看着溪亭陟,“我寿命无多,只想过旧日子。狐族习惯了守护赤血树,不便将赤魂果交给他们。”
说完他抬手,灵力覆盖青稞死状凄惨的身体,收敛完毕之后他抬眼看向溪亭陟,“只有老朽在一日,赤魂果就绝无可能交给他人。”
花长老拄着拐杖,颤颤巍巍地朝着树林走去。
溪亭陟看着他的背影,老狐狸的确不想将赤魂果交给别人,但是他也不敢惹怒溪亭陟。
放那些人进谷已经逼到了他的底线,倘若再进一步,这老狐狸就该对他动手了。
他垂眼看着地上的血渍,他总觉得小狐狸死得蹊跷,那手段也有几分像李杳。
*
许凌青坐在化成原形的伞姑头顶上,怀里抱着银宝,银宝旁边是变小了的小蕈妖。
沙漠里风沙太大,伞姑用结界挡住了风沙。
结界里,伞七分化出菌丝,菌丝缠着青枣,递到银宝面前。
银宝抬眼看向他,伞七顿时蹦了一下。
糯米团子见状,接过青枣。
伞七看看青枣,又看看银宝。
银宝见状,试探性得拿着青枣靠近嘴,刚张嘴,伞七就高兴得蹦了两下。
才蹦完便看见银宝放下青枣,专心致志地扣着手里的弹弓。
伞七急了,顿时蹦得更勤快,刚要说什么,许凌青便抬起手,戳了一下伞七软绵绵又滑溜溜的伞帽。
“不是这么养小孩的。他脾胃虚,凉性的野果吃多了肚子会腹泻。”
这小蕈妖或许是担心小家伙会饿死,有事没事就往小家伙嘴里塞东西吃。
糯米团子一开始的时候来者不拒,后来便吃腻了,伞七喂什么他都不吃。
从来者不拒到什么都不吃也不过仅仅一天,许凌青在想,能这么短的时间腻,这崽子估计也是精细的主儿,以前也没少吃好东西。
许凌青抬起手,捏了捏糯米团子软嫩光滑的脸。
“小八,你阿娘叫什么?”
银宝抬头看向她。
许凌青道:“是姓许还是姓溪亭?”
采卿扒在许凌青的肩膀上,“我赌一文钱,姓许。”
直觉告诉她,亚姑娘生的会是女儿。
许凌青道:“我赌一两银子,他爹娘中定然有一人姓溪亭。”
“为何不赌其中一人姓许?”
采卿问道。
许凌青一只手撑着脑袋,抬起手戳了戳小家伙的脸。
三岁半的娃娃脸嫩,像是一戳就能戳破。
娃娃看着软萌无欺,实际上脾气不小。被她戳疼了,会拍开她的手,转身背对着她。
“虚山的传承不靠血脉姓氏,许亚的孩子不一定姓许。但是溪亭府却是血脉传承,溪亭央忱的孩子一定会是溪亭府的少主。”
许凌青看着糯米团子圆润的后脑勺,伸着身子向前探去,她在银宝肩膀处探出头,看着银宝道:
“我知道你阿娘在哪里,只要你跟我说说话,我就带你去找你阿娘。”
银宝扭头看向她。
许凌青看着他偏圆的脸和黑亮的眼睛,手痒想捏,但是她这次忍住了。
“真的,相信我。”
银宝看着她,“李杳。”
“你要?”伞七在他旁边蹦跶,“你要什么?我拿给你?”
伞七用菌丝在不远处的一堆野果子里到处翻,“是这个红色的小果吗?还是这个蓝色的圆圆的果子?我知道了,你是不是想喝水?我给你找水壶。”
银宝的目光被到处乱晃的伞七吸引,看着他移开视线,许凌青立马捏住他的下巴,让他不得不看着她。
“你阿娘叫李杳?姓李?”
银宝看着她不说话。
“李杳是你阿娘?姓溪亭的是你阿爹?”
许凌青看着小崽子澄澈的眼睛,缓缓松开他的下巴。看着他下巴上的红印,心虚地替他揉了揉。
这崽子挺能忍,疼了也不声不响的。要不是那天骨裂疼到极致,他估计也不会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