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雨倾盆的戌时三刻,陈青棠勒住缰绳。马匹前蹄陷入戏台前的泥潭,水面倒映着\"庆喜班\"的残破匾额,朱漆剥落处渗出暗红血珠,竟凝成\"速逃\"二字。这是父亲失踪前执掌的戏班,自三年前那场大火后,再无人敢近此凶地。
\"班主...班主回来了!\"
瘆人的尖笑自后台传来,青棠握紧油纸伞回头,见个驼背老者提着白灯笼蹒跚走近。灯罩上的人皮经络突突跳动,映出老者左脸溃烂的疮口——那分明是当年葬身火海的大师兄面容!
戏台檐角的铜铃突然齐响,青棠袖中的怀表剧烈震颤。这是父亲失踪时遗落之物,此刻表盘浮现血字:\"戌时三刻,开《目连救母》\"。她记得这是戏班禁戏,每逢开演必出人命。
\"小姐快换戏装!\"老者突然抓住她手腕,溃烂处钻出银丝缠上青棠指尖,\"今夜要唱全本的《血罗刹》...\"
青棠甩开这鬼魅般的老仆,油纸伞却被阴风卷上戏台。伞骨刺破蛛网密布的帷幕,露出台后景象——九具无脸傀儡悬于梁下,戏服竟是她幼时穿过的样式,胭脂盒底隐约可见暗红血渍。
惊雷劈中戏台西角的镇台鼓,蒙皮炸裂的刹那,青棠浑身血液凝固。那面三人合抱的大鼓,鼓面纹路分明是人背部的鞭痕!鼓槌滚落脚边,乌木柄上刻着父亲的名讳:陈云升。
\"咚——\"
鼓声自后台炸响,青棠怀表坠地。表盖内侧的西洋镜中,映出父亲被银丝吊在梁上的模样!再抬眼时,戏台灯火通明,无脸傀儡们正对镜描眉,铜盆里的水泛着诡异的靛蓝色。
驼背老者突然换上戏服,水袖甩出三尺银丝:\"开戏前,班主该给祖师爷上香了。\"他指向神龛,那尊梨园神像的眼珠突然转动,青棠这才发现神像面皮是活人肌肤,嘴角还沾着胭脂。
暴雨中传来唢呐凄厉的破音,青棠退至台前,见台下不知何时坐满\"看客\"。这些裹着寿衣的\"人\"脖颈以诡异角度后仰,手中攥着的不是戏票,而是浸透尸油的往生钱!
\"第一折:画皮。\"
老者的唱腔忽变女声,青棠后颈剧痛。铜镜映出她脸上凭空出现的戏妆——胭脂是凝固的血痂,眉黛是烧焦的骨灰,最骇人的是唇间银丝,正从她喉中抽出缕缕血雾!
傀儡们突然转头\"看\"向她,无脸的面皮下钻出银丝。青棠踉跄撞开侧门,却跌入间堆满戏箱的暗室。霉味中混着腐臭,她摸到箱中冰凉的绸缎,火折子照亮时险些尖叫——箱内整整齐齐叠着九张人皮,每张背部的鞭痕都与镇台鼓纹路吻合!
暗室外传来指甲抓挠声,青棠蜷缩箱中。怀表突然自行打开,父亲的声音在雷声中隐约可闻:\"青棠...毁掉阴戏谱...\"表盘渗出黑血,指针逆时针疯转,最终停在二十年前她出生的时辰。
\"找到你了。\"
老者的脸突然挤进箱缝,溃烂处钻出的银丝缠住青棠脚踝。她被拖向戏台时,瞥见幕布后挂着幅血字戏单——《血罗刹》的演员表上,罗刹女一角赫然写着她的生辰八字!
傀儡们手持利刃围拢,刀尖滴落的液体在青砖上蚀出蜂窝孔洞。青棠摸到怀表暗格中的银针,刺入银丝的刹那,老者发出非人惨叫。所有傀儡突然僵直,戏台灯火尽灭。
寅时的鸡鸣刺破雨幕时,青棠在戏台下醒来。手中攥着半张焦黄的戏谱残页,上面用血写着:\"七月十五,全本《血罗刹》,索魂九十九\"。而今日,正是中元鬼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