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寒酥推开\"苏氏绣庄\"的朱漆门时,檐角的青铜绣剪突然坠落,在青砖地上凿出个带脑髓纹路的凹坑。她俯身拾起冰凉的凶器,发现刃口粘着半截脐带,缠金丝的线头正渗出发黑的尸血。
这是姑母投缳的第七个惊蛰。寅时三刻,老绣娘隔着垂花门递来个织锦妆匣,匣面用五毒献寿图封着,锁孔堵着团带牙印的腐肉。撬开是卷泛着尸蜡味的《绣经》,扉页用脓血写着\"子时三刻,启东绣阁\",夹层里的半块蝶骨上,阴刻着苏家七代掌针人的生辰。
此刻她站在东绣阁的梨木门前。门缝溢出的腥甜像产婆接生后的铜盆血水,混杂着某种腐败花香的甜腻。青铜顶针插入锁孔时,阁内传来丝帛撕裂的锐响,接着是绣针落地的叮铃,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撕扯绷紧的绣布。
\"咔嗒——\"
门轴转动的呻吟裹着血腥喷涌而出。苏寒酥举着西洋汽灯踏入绣房,火光映亮四壁悬挂的霉变绣绷。那些绷架上残留的《百子千孙图》正在渗血,婴孩的笑脸被血渍晕染成狰狞鬼面。
绣房深处突然传来绷架倒塌声。苏寒酥绕过两人高的金丝楠木绣台,看见东墙的七架绣绷正在剧烈摇晃。最中央那架绷布突然崩裂,染血的丝线下蜷缩着具干尸——正是五年前失踪的绣娘碧痕!
\"小姐...接针...\"
干尸突然抬起骨爪。苏寒酥的银剪脱手坠地,溅起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婴儿手掌,接二连三拍打在她的后颈。绣绷接连倾倒,猩红丝线缠上绣鞋,突然从血泊里伸出九条裹满金线的臂膀,将她拖向染血池。
汽灯坠入血池的刹那,整个绣房亮起幽绿磷光。苏寒酥看见房梁倒悬着三百枚绣针,每根针眼都穿着溃烂的脐带。那些脐带正往下方血池滴落混着羊水的黑血,在青砖上汇成个\"祭\"字。
\"苏家骨绣...延寿续命...\"碧痕的干尸自血池升起,腐烂的指节捻着根人筋绣线,\"寒酥姑娘...该续魂线了...\"
绣房突然地动山摇。苏寒酥挣扎着摸到腰间的断魂针囊,银针划破金线臂膀的瞬间,脓血喷溅处燃起青绿鬼火。她趁机踹翻染血池的梨木闸板,浑浊血水裹着森森白骨奔涌而出,在砖缝间拼出姑母的绝命血书:
\"快逃!绣庄地下埋着三百婴棺!\"
地窖暗门突然洞开。苏寒酥循着冷风冲入甬道,火折子照亮墙面的瞬间肝胆俱裂——整面墙用金线缝着九具女尸,每具尸体眼窝都钉着青铜顶针。女尸们突然齐刷刷转头,腐坏的声带挤出《阴蚕咒》的戏腔:
\"七月半...哭嫁娘...三魂七魄入绣房...\"
苏寒酥的后颈突生凉意。她转身看见个穿清宫装的腐尸绣娘,云肩下垂落的不是流苏而是肠衣,手中捧着的绣样匣里盛着混蛆的脑浆。当那截浮肿的手指即将触到匣盖时,怀中的《绣经》突然自燃,火舌舔舐处显出姑母血书的真相:
\"戊戌年霜降,以寒酥胞弟炼头道魂线......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