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,万万不可与离国联姻哪。”
“臣等以为,必定是离国宵小的阴谋。”
“先帝怎么惨死的,陛下断不能忘啊。”
……
颜潇儿在黑暗中不知昏迷了多久,再睁开眼来,只见下方跪拜了一群人。
最前方那个身披战甲的络腮胡男子,眼神极其激动。
“如果简简单单的联姻,就能消解掉三百年的仇怨,那上一代的浴血奋战,岂不是全白费了。”
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响起:“先人终念,惟息战耳。用何方法来解,当由下一代自裁。”
嗯,怎么感觉这个说话的声音就在颜潇儿耳边。
“我等宁愿战死,也不愿意看陛下误入歧途。”
“臣手下不知沾染了多少离国贱血,他们怎会轻易忘记的,一定是陷阱。”
“臣死谏。”
“臣也死谏。”
……
他们是谁,离国的敌人?是北方那些偶来骚扰离国百姓的边境小国么。难道我走了这么远?
颜潇儿眼前有一只纤白的玉手挥过,细看却有数道深浅不一的伤痕和硬茧。
“今天先议到这里,退朝。”
“是,陛下。”
“臣等告退。”
那些奇装异服的男人们从装饰富丽的殿堂中一一退去。
一声轻轻的叹息声传出。
颜潇儿视线忽而变高了,旋转之际,那手再度伸出,掀起一方珠帘,再转弯穿过一道门,门内是一条长长的甬道,站立了两排手持金色兵刃、着武将打扮的女子。
她们站的笔直,口里齐呼着“参见陛下”,身体却依然不动如山。
又转了一个弯,视野豁然开朗,竟然一处眺望远山的空廊,正中间仅放置着一个两人多高的镜石,表面极其光滑,能映出眼前人的大致容貌。
凤冠朱领,凝脂面庞,此等娇美之躯不着轻柔裙装,反倒身披精致软甲,从头到脚都是备战的装束。
颜潇儿第一反应,是“她好神气”,而不是“她好美啊”。
那英气女子凑近镜石,凝望片刻,说道:“你是谁?”
颜潇儿感到脑袋周身一阵抽紧,难道,是在问她?
“快说!”
这是什么隔空视物术么?
是蓝渊里的幻境?
她曾经被心魔魂操控过,警告自己万不可被迷离了心智。
“你,你都不告诉我你是谁,凭什么问我。”
一声轻笑。
镜中的她,即使是面带蔑视,亦有动人心魄的美感。
“你胆子真不小,孤身侵入本皇的心境中,却连我是谁都不知道。”
……
“巫连族三十七代女帝,巫凰。”
“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一片白泱泱的肃穆灵堂中,巫凰临危受命,接掌皇印。
三十六代女帝巫钰谈判途中遭遇暗算,身中离国灵噬族的吸魂阵,惨被抽魂夺魄,数千金女卫,只留得一人拼死抢下女帝尸首,送回都城。
“报仇!”
“以血还血!虚国不可欺!”
……
眩晕之极,太不可思议了,颜潇儿的脑子嗡嗡的,完全转不过来。
她如今是在虚国亡国女帝巫凰的心境中?
适才看到的那一幕,又是怎么回事。
不对呀,幼时在启蒙学堂,老师讲过离国兼并虚国的历史,说是虚国最后一代女帝巫凰试图勾引当时的大帝离郤,阴谋被识破后恼羞成怒,集结举国之力反攻时,遭到禁术反噬而终灭国。
可为什么虚国的大臣们,说是离国提出的联姻要求,还死都不要皇帝接受。
“我回答了你的问题,只给你一次机会,骗我者——死。”
颜潇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威压罩住,她该怎么说,说是离国人,不小心闯进来的?说不定立刻就要被她的心境碾成齑粉。
要是自己变成孤魂野鬼,被那虞常眠收进炼魂袋中,她一定死都不说出自己的名字。
哦,那时候自己已经死了呢。
“三、二、……”
“我说,我说,”颜潇儿百般不情愿地,说出了她自己也不愿承认的事情,“我是你们巫连族的后裔,可能是最后一个族人了。”
她险些哭出声来,倒是很真情实感。“虽然是一百年以后的事了,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。”
“哦,你很不乐意的样子。难道加入我们巫连族还是什么丑事吗?”
你当然不知道,这三个字就能判一个人无辜之人的死罪。
“你来自百年以后?”
“是虚国亡国了,还是只是我们巫连族绝后了?”
颜潇儿不敢吱声,还好巫凰读不到她的记忆。
她刚这么庆幸,突觉脑中有什么怪异的气息传入,好似一根绵绵软软会拐弯的柔线。
“我若与你签订契约,交出你的秘密,便可实现你的一个心愿,你可愿意。”
巫凰的声音,怎么变得如何具有诱惑力。
我的心愿,啊,我想再见到父母,哪怕只见一面。
就在颜潇儿这么想的时候,她眼前化作一片黑暗,远远有两个人的身影朝她走来,他们的一举一动,真的很像父亲和母亲。
可是,父母已经被程皇后害死了,就算我眼中能见到,会不会是幻影呢。
颜潇儿耳朵被魔音引诱之际,脑子又稍微清醒了一点。
千万不能再被幻觉骗。
她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升起,拦住了那根极其细微的线。
巫凰露出不意外但有趣的神色。
“看来你没有说谎,连我的念力都能勉强一挡,看来是巫连族一脉。只可惜我还未出全力,你真想用这点微薄之力与我做对么,届时魂穿入脑,你怕是什么秘密也守不住。”
“别,别,我死掉了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,你杀我前,我还会把自己的记忆都弄碎,巫连族后裔这点是做得到的。”
“你在威胁我?”
“也,也不是啦,咱们不是在商量么,这样行不行,你想知道什么,你先问,我觉得你可以承受的就回答你,我保证不会骗你。”
颜潇儿差点就要被巫凰灵魂的威压逼迫得彻底投降,如果是真人在她面前,她肯定早就拜倒在她的软甲之下。
要不是处于精神沟通状态,她才不敢这么大胆反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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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涧中,一线天的溪岸一侧。
“胆小鬼”那三个字,让虞常眠肩头微微一颤。
另一侧的岩缝外,那对绿色的大手指缝缠绕的追踪丝,本来一直颇为平稳地起伏着。
不知过了多久,骤然间,“砰”地一声,绿线断掉,激荡起巨大的响声。
虞常眠再也坐不住了,毅然决然地反身走进岩缝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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眠儿,记住,不值得为任何人致自己于险地。
师父,今天徒儿愿以身试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