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捏着染血的银杏叶,太极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青光。
黎婉的金线突然绷直,缠绕着那枚追魂钉发出铮鸣——这是峨眉派示警特有的频率。
\"王师兄,带人封锁藏经阁。\"我甩开沾血的衣袖,指腹摩挲着叶脉里的暗纹,\"黎师妹,劳烦用你的缠丝劲做个拓印。\"
当我们冲进账房时,第三排檀木架上整整齐齐码着《紫霄宫修缮录》。
我掌心运起震山铁掌功,隔空拍向第七本账册,暗格里顿时弹出半卷泛黄的《两仪要术》——这是太师父三十年前修订的秘本。
黑影就是在这时破窗而入的。
那人使的是正反两仪剑法,剑锋却带着五毒教的腥气。
我侧身避开毒雾,青瓷碎片划过他蒙面巾的刹那,黎婉的金线已缠住他脚踝。
\"梯云纵接八卦游龙掌!\"身后弟子们突然欢呼。
我故意卖个破绽,待他剑招用老,突然变掌为指,武当截脉手精准点在他曲池穴上——这招本是峨眉绝学,上个月才被我用三招纯阳拳从灭绝师太那换来。
蒙面巾落下时,外门弟子陈平那张扭曲的脸让众人倒吸冷气。
他袖中滑落的密信盖着点苍派掌门印,信纸边缘却染着武当丹房特有的朱砂。
\"难怪能模仿五派武学。\"黎婉忽然轻呼,金线挑开他衣襟,胸口赫然刺着昆仑派的星宿图。
我注意到他抽搐的手指正在结少林金刚印,立即甩出冰蚕丝捆住他经脉。
处置完叛徒已是三更天。
黎婉在北斗岩帮我包扎伤口时,突然指着山下惊呼。
顺着她指尖望去,紫霄宫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银斑——那是账房特供的鱼鳞墨遇月显影的痕迹。
我摸出从陈平身上搜出的钥匙,齿痕间残留的墨鱼汁散发着咸腥。
这味道让我想起上个月江南分舵报损的三十船官盐,账本上的朱批还新鲜着\"暴雨倾覆\"四个大字。
\"明日该查漕运账目了。\"黎婉把金线缠回腕间,发梢扫过我手背的伤口。
她指尖沾着替我煎药时烫出的水泡,在月光下像颗小小的珍珠。
我拎着陈平留下的账本在北斗岩坐到天明,露水把衣领浸得透凉。
黎婉第三次来添茶时,终于忍不住用金线缠住我的手腕:\"再熬下去,你这双截脉手该改名叫鸡爪疯了。\"
\"师妹教训的是。\"我顺势扣住她指尖,果然摸到新结的茧子。
昨夜她替我重描《两仪要术》的残页,硬是熬到寅时三刻。
晨光漫过紫霄宫飞檐时,三百弟子已在演武场列阵。
我抖开连夜修订的《月例章程》,羊皮卷上的墨迹还泛着潮气。
王师兄捧着铜锣要敲,被我抬脚勾住锣槌——这憨货总记不住武当晨训不鸣金。
\"外门弟子月例涨三成,但需轮值修缮七星潭。\"我指尖拂过新设的贡献榜,青石板被朝阳烤得发烫,\"内门弟子若想领玄铁佩剑,每月须带教外门师弟三回。\"
人群里传来窸窣议论。
赵刚的跟班攥着断剑要开口,被我甩袖卷起的松针钉在脚前三寸:\"当然,藏经阁三层每月初七对全派开放——包括那本《震山铁掌注解》。\"
这下连几个闭目养神的长老都瞪圆了眼睛。
李长老的拂尘抖得像是得了癔症,我猜他定是想起二十年前为借阅这本秘笈,在太师父房前跪了三天三夜。
黎婉的金线就在这时缠上我腰间玉佩。
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,外门灶房飘起的炊烟比平日早了半个时辰——那帮小子居然学会用纯阳功蒸馒头了。
等到日头爬上真武大帝的剑尖,演武场已变成沸腾的汤锅。
两个外门弟子用铁扫帚比划追风剑诀,扫起的落叶被厨娘当成柴火追着骂。
李长老捧着新账本追我到三清殿,嘴里念叨的\"逾矩\"突然卡在喉咙——他瞧见张真人亲题的\"海纳百川\"匾额正悬在我头顶。
\"师叔,您说这'川'字是不是该添点水?\"我蘸着朱砂在《修缮录》勾画,\"七星潭的虹桥该换楠木了,就劳烦您带着新入门的孩子们练练轻功。\"
老头子的拂尘终于不抖了。
他盯着我添在\"川\"字旁的三点水迹,突然笑得像个偷到酒喝的邋遢道士。
后来听扫地道童说,那天看见李长老倒挂在虹桥上教孩子们梯云纵,道袍下摆还别着半块桂花糕。
暮色染红回廊时,我在藏经阁逮到偷吃栗子的黎婉。
她耳尖的绯色比天边晚霞还艳,怀里揣着刚补全的《两仪要术》,金线在残页间绣出蜿蜒的北斗七星。
\"掌门师兄也馋零嘴?\"她故意把栗壳往我这边推,指尖还沾着松烟墨香。
我扣住她手腕时,那缕缠在同心结上的发丝轻轻扫过虎口,痒得像是三月柳梢拂过玄武池。
瓦片突然轻响。
我们同时甩出暗器,钉住只肥硕的灰鸽子。
解开绑在鸽腿的密信时,黎婉忽然笑倒在我肩头——张无忌这厮居然用明教圣火令烙了封火漆印,信纸却是峨眉派特制的洒金笺。
\"宋师兄钧鉴:闻武当内乱已平,特备昆仑雪莲三十车、西域玄铁二百斤,明日辰时抵山门。
另,路过汉水时发现五毒教船只吃水有异,舱底压着的似是官盐......\"
我把信纸按在砚台边,看着暮色将\"官盐\"二字染成朱砂色。
黎婉的呼吸忽然拂过耳畔:\"江南漕运的账册,是不是该重新誊录了?\"
正要答话,窗外传来破空声。
张无忌那家伙居然提前到了,月白长衫上还沾着汉水的潮气。
他怀里揣着个油纸包,隔老远就嚷嚷:\"宋掌门,这可是金陵最地道的桂花鸭——\"
话音戛然而止。
这厮的乾坤大挪移果然精进,眨眼间已退到三丈外的银杏树上。
我松开黎婉的腰肢,顺手把钉着鸽子羽的飞镖甩向他衣摆:\"偷看掌门练功,按律该扫三个月茅房。\"
月光漫上飞檐时,我们三个趴在真武殿屋顶啃鸭腿。
张无忌说起西域见闻,指尖蘸酒画出的骆驼竟在瓦片上踏出蹄印。
黎婉突然扯我袖子,北斗七星正落在她新绣的掌门令旗上,而那面旗子不知何时已插在紫霄宫最高处。
子时的更鼓响起时,我摸出怀里的钥匙。
青铜齿痕间残留的墨鱼汁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。
张无忌带来的密信里夹着片鱼鳞,边缘的锯齿与江南分舵账册上的墨痕严丝合缝。
\"明日该查漕运了。\"黎婉突然说。
她腕间的金线缠着片碎纸,隐约可见\"三十船\"的字样。
夜风卷起檐角铜铃,我望着山下蜿蜒如毒蛇的汉水,忽然想起陈平咽气前吐出的那个词——
龙王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