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镜相隔,世界简直是两重天。
冰面外鸦雀无声,所有人紧张焦急地等待着结果;镜面内则是战火朝天,两道身影充分演绎着血肉与力量的碰撞,剧烈的撞击发出爆炸般的轰鸣。
双星大楼下面已经围满了治安署的车,防护部人员开始搬运铅板,人们迅速搭建起铅质安全屋。
这是江时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,一旦镜子关不住大鬼,他会迅速撤离战场,让治安署用铅房将其彻底封死。
不过现在看来,这一手准备是用不上了。
黄昏余烬,夜幕降至。
天空的火烧云褪了色,像大海退潮一般燃烧干净,只剩下昏黑的幕布。
黑夜已然到来,在不断指挥的过程中,江时对镜面空间的掌控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。
甚至后来不再需要观察计算,闭上眼睛就知道鬼的位置在哪里,他对镜面空间逐渐了如指掌。
整个空间仿佛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,现在他就像一个沉睡的人,久病初愈终于恢复了视力,对身体的控制在悄然苏醒。
或许是因为他成为了人们视线聚焦的核心,镜鬼对现实的影响在加深。
在不断撞击地面的过程中,圣诞老人变得越来越虚弱,它的恢复速度在减慢,摔坏的木制手臂再也没有长好。
肉体与骨骼嘎嘣作响,它被不断摔扁,再从左右砸平,高压将它坚硬的的骨骼摔得稀碎,体积在肉眼可见地不断减小。
江时甚至有那么一瞬间,感觉自己在揉面团,试图将一滩烂肉打成方块状。
在这个过程中,他感觉自己正在逼近一个临界点——初级与宏级之间的临界点。
从物理接触,到隔空产生影响,似乎只需要满足一个条件。
听起来很简单,但是对于契鬼者来说,这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。
面前就像有着一道屏障,需要一点借力就能打破,他现在对这个发力点并没有什么头绪。
这也是为什么,他需要研究镜鬼的来源。
他要找到那面黄铜镜子,发掘它到底来自于什么朝代,寻找那段被遗忘的传说。
或许能够从中找到晋升的方法。
不过这就是后面需要考虑的事了。
当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以下,黑夜笼罩了整个城市,远方亮起交相辉映的灯光,鬼的传说拉开帷幕。
但独眼圣诞老人的传说,在此刻宣告谢幕。
江时从冰层里爬了出来!
先是一只手,随后是头颅,接着是上半个身躯。
就像僵尸爬出冰棺,在人们警戒的目光中,他“嘎嘣”地舒展着僵硬的肢体。
此时此刻,所有人悬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他们绷紧神经,时刻准备封锁铅房。
李响提着枪保持警戒,焦急地问道:“前辈,圣诞老人怎么样了?”
江时举起缠着染血绷带的左手,在空中活动了片刻,开玩笑说道:“你不应该关心我吗?反而关心一只鬼,太让人伤心了。”
说罢,他将双手插进衣兜,摸着口袋里的万花筒,并没有在提及大鬼的事情。
这让他怎么解释?
告诉他们说“没看到圣诞老人,这里只有圣诞老人丸”吗?
独腿圣诞老人被他打的面目全非,已经变成一坨不可名状的肉泥了,怕掏出来能看吐一圈人。
反正事先已经讲好了,这只鬼是死是活都是他的财产,没必要再拿出来展示,放来反而徒增恐慌。
见他恢复了不正经的状态,沈念冰一听就心里有了底,瞬间安心了不少。
她知道这家伙要是真遇到了麻烦,不可能笑的出来。
于是她没有多过问,长长的舒出一口气,在通讯器里说道:“目标已成功镇压,收队。”
听到这句话,精英小队才彻底放松下来。
经历了白天紧张的战斗,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难得的喜悦。
这是他们第一次与大鬼正面交锋,获得的经验无疑是宝贵的。
眼下最棘手的一只鬼已经被解决。
就在这时候,江时才想起来行动的最初目的。
“梦中鬼呢,”他想起这档子事,问道,“我感觉不到它的位置了。”
听到这话,小队成员突然脸色变得十分怪异,他们齐刷刷地扭过头,都看向身后的沈念冰。
女人面色如常,气定神闲地扎着头发,没有任何慌乱。
李响尴尬地咳嗽两声,把江时拉到一边,低声说道:“江先生,你还记不记得,阴司之前说她杀了一个鬼仆?”
江时想起对话中的插曲,这女人确实说过“人群里有傻逼,我去解决一下”。
他狐疑地摸着下巴,疑惑地问道:“记得,这人被鬼附身了?”
还没等他说完,他的视线落到了不远处的救护车内部,突然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冻成冰棍的男人。
真正意义上的冰棍。
四四方方,棱角分明,这根“冰棍”上贴满了写着“卍”的符纸。
透过冰层可以看到,男人冻僵的脸上,浮现出双面鬼的印记。
江时突然不说话了。
他好像知道梦中鬼在哪了。
李响低声说道:“其实是这家伙自投罗网,上次被阴司追进梦境砍了一刀,这只鬼变得很虚弱,只能再次寄生在人类身上。”
“所以它钻进1207号房,开着人肉机甲,想在背后给沈大姐一闷棍,”江时总结道,“结果对面带了反甲,它把自己敲死了?”
“虽然不是这样,但也差不多……它运气不太好,契约了一个身体虚的。而且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,吸毒把自己身体吸垮了,但凡换个正常力量的男人,一棍子就给阴司撂倒了。”
他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:“总之,我们很幸运,阴司当时不知道那人是契鬼者,一枪打死后懒得处理尸体,就顺手冻起来了,少了一个很大的麻烦。”
江时瞥了那个身高一米八的女人一眼,在旁边小声补充道:“其实正常体格的男人,可能也打不动她。”
李响愣了半晌,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。
沈念冰没有听到两人在小声蛐蛐什么,她正在忙碌地指挥着善后工作。
一车又一车的幸存者被送往医院,江时感觉没有自己什么事了,懒散地打了个哈欠,转身就准备回出租屋睡觉。
在走之前,他看着远去的救护车,随口问道:“我记得契约梦中鬼的人是个邪术士,这种人如果还活着的话,你们一般怎么处理的,连人带鬼一起活埋吗?”
李响沉默了片刻,表情变得十分严肃,摇了摇头说:
“江先生,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