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外面的尸体,女人崩溃地尖叫道:“杀人了!”
江时收起了榔头,缓缓呼出一口气,伸出手掌死死按住她的头,低声说道:“别吵。”
女人立刻噤若寒蝉,恐惧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。他这才指着外面的尸体,拿出手机给她看。
“他早就死了。”
手机页面内,一条半个月前的新闻映入眼帘。
“6月上旬,南城东郊地铁发生一起施工塌陷事故,六名工人被困于地洞内,最终全部遇难,本台表示强烈的悲痛和谴责。”
“其中五具尸体已经找到,最后一人尚未被发现。我们在地洞内发现手指抠挖沙子的痕迹,疑似窒息前试图徒手挖出地道。”
新闻上配的图片,工人的尸体衣着,与外面那只鬼一般无二。
江时继续说道:“用农村的话说,就是头七过了,尸变了,懂了吗?”
女人这才咬着嘴唇,十分信服地点了点头。
她旁边那个男人倒是来了兴致,竖起拇指赞叹道:“兄弟牛逼啊,干盗墓的?一锤头敲死一个粽子。”
江时摇了摇头,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目光紧盯着白老太太。
于是车厢里二人迅速安静下来,他们这才意识到事情还没结束,惊疑不定地看向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老人。
如果不是江时的面色严肃,他们差点就忽视了这个看似无害的老婆婆。
就在这时候,老太太突然敲了敲拐杖,身体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她对着江时点了点头,用沙哑的声音开口说道:“年轻人,能扶我出去吗,老骨头走不动。”
江时神色微动。
白大仙在向他寻求帮助?
如果他拒绝,是不是意味着和大仙结仇?
但是出去就是阴间,活人恐怕会瞬间被厉鬼撕成碎片。
江时冷静地说道:“可以,但我出不了地铁门,外面的世界不属于我。”
老太太笑眯眯地摇了摇头:“不,你本身就属于那里。”
他不置可否地摇头,一路上遇到很多鬼都把他当成了镜鬼,把他当成自己的同类。
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地知道,江时就是江时,生来就是肆意活在凡尘的人。
于是他伸出手,搀扶着白老太太,向地铁的门外走去。
走到地铁门口,他才突然松开手,身体依然停留在车厢内。
老太太拄着拐杖对他点了点头,出门后身影迅速消失不见。
江时眯起眼睛,看到地铁站的出站口,通行的绿灯亮了一瞬。
灯下缓缓走过一道刺猬的影子,背后粗壮的尖刺下垂,看起来已经年迈。
他抬起头看向车站牌子,上面用淌血的字迹写着“黄泉站”几个大字。
可是地铁线路图上,根本没有这一站。
出站口外面,无数巨大的黑影在晃动,透过天窗,能看到红色的幕布般的天空。
半边血红的月牙露出弯钩,看起来十分诱人。
江时没有看到整个月亮,他注视着天空的同时,一种混乱烦躁的情绪在心里酝酿。
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,抑制住踏出车门的冲动。
随后他猛地睁开眼睛,看到一颗房子大小的眼珠子,突然堵在出站口,巨大的瞳孔死死盯着站内的三人。
身边的两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,女人崩溃地摇着自己的手掌,生怕发出来一点声音。
等到列车门关闭,他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,在地铁上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。
地铁缓缓启动,江时用手摸了摸脸,意识到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。
“黄泉站么?这里是传统意义上的阴间?”他在心里想着,“为什么我感觉跟回老家一样,看来镜鬼的身体还残留着一些本能。”
想到这里,他才感到释然,神经缓缓地放松下来。
窗户外亮起日光灯,光影错位的瞬间,车厢内的温度高了几分,众人再次感觉到人间的温度。
江时在心里猜测,就和记录特定场景的物品一样,如果光照和温度到达特定条件,任何地方的地铁都有可能通往阴间冥界。
今天恰好让他赶上了,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呢?
地铁终于到站,车门“叮”的一声打开,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,让他们紧绷的心情终于有所缓和。
女人喜出望外地推着婴儿车,拎起自己的狗,丢下一句“谢谢”就没命地跑了出去,生怕晚了一步被困在车里。
旁边的汉子张了张嘴,没喊住那女人,于是回头向江时真挚地道谢:“大兄弟,今天多亏了你,不然我和那个大妹子就要被丧尸咬翻了。”
江时无奈道:“没事少看点电影。”
男人憨厚一笑,自信地拍了拍胸脯,从口袋里掏了一张名片递出去出去:“我姓刘,开餐馆的。准备这站下车,以后来俺这儿吃饭,俺给你免单。”
他接过来低头一看,发现名片上正巧写着“刘记烤串”,于是抬头笑嘻嘻地说:“巧了不是,我也在这儿下车。”
说罢,他挎起黑色单肩包,起身准备离开这辆地铁。
站在地铁门口,他挥手笑道:“晚上记得请我吃饭,我朋友有点多。”
老刘也没怠慢,一拍脑袋就收拾起自己的东西,大方地打着包票:“爽快人,你就算把全班同学都叫来,俺也绝不食言。”
说罢,男人提着皮包走下车,继续给家里打电话,心情似乎格外的好:“婆娘,准备一桌最好的菜,今天有大师要来咱店,沾沾仙气,以后生意铁定兴旺啊!”
对面传来女人不乐意的声音:“可是今晚有富哥包场啊,你得罪不起。”
“什么富二代包场,”他不悦地说道,“再富能有救命的恩人重要,给我推了!”
“好吧,你个死犟牛。”老板娘挂了电话,幽怨地瞥了前台一眼。
酒店生意兴隆,上下两层包间,装潢风格复杂多样,既有粉色灯光闪烁的KtV,又有正式亮堂的官方会议厅。
柜台面前,站着一个挂着金链的男人,嘴里叼着香烟,左右手各自一个妹子,敞口的V链胸膛露出壮实有力的胸肌,看起来活脱脱一个暴发户纨绔。
她无奈地柔声劝说道:“哥哥,不是我不给你办,俺家那个犟驴不让啊。”
男人不屑地吐出雪茄,烟灰飞出去,烫了老板娘一身:“你不瞧瞧自己,什么老腊肉了,也配叫我哥哥?”
说罢,他抱着妹子转身就走,一挥手吩咐身后的保镖:“这家店不用开了。”
老板娘从未受到如此屈辱,她浑身因为发怒而颤抖起来。但眼看着对方要砸自己场子,老板和他兄弟们不在家,她一点儿发作的能耐都没有。
于是她将菜刀剁在案板上,尖声冷笑道:“想砸我店?几年都没有说这大话的客人了。”
出来开店,肯定得有背景。只是如今她最大的依仗不在,她只能虚张声势。
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,酒店门外突然停下一辆黑色的商务车,一道清冷的女声传了进来:
“老板,预定晚上的宴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