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这枪法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连辛意不情愿，却又不得不照做。
“烂就多练呗。”雷青崖不可能让连辛意摆烂，枪咔嚓上膛：“他们可以靠脑子突围，你又没有，除了这身铜皮铁骨，你能做什么贡献？”
“我贡献可大了呐！”不等雷青崖接话，连辛意挺直腰板，大义凛然道：“把大大小小的坑都踩了，只为给你们做参考，贡献还不够大吗？”
雷青崖被噎住。
也算吧！
能把愚钝转化成核心竞争力，算天赋异禀了。
想到这家伙确实抗揍耐摔，最后她只能阴阳怪气道：“啊对对对，没你做贡献，队伍早晚得散。”
“你现在知道就好。”连辛意大言不惭，又很心虚地看了看沈昭明和苏宁珑。
看来他们都认同，非常好。
苏宁珑和沈昭明凑一起，将沙莉的手环屏幕放大。
沙莉拍下的路线图并不完整，可能当时做得隐蔽，又太匆忙，只来得及拍下两张。
“你在哪拍到的？”苏宁珑问沙莉。
“车厢上广告的边缘。”
豪华观光列车内，确实有很多不起眼的广告。
风格十分贴合列车的设计风格，浑然一体，若非刻意去看，任谁都以为是列车自带的艺术作品。
广告植入其实相当巧妙，整趟旅程中，那些画面会潜移默化地映入眼帘，旅客们往往意识不到自己早已被广告渗透。
购买产品时，会不自觉的先考虑它。
苏宁珑看着路线图，自己当初竟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细节。
凯比大雪原－万翠森林－公主湖－水幕桥－尖峰石林－凯比大潮……
每个地名上方标注着列车精确到分钟的通行时长，下方则是简单勾勒的画。
雪原配着雾凇图标，森林画着鹿角、湖水跃起游鱼、横跨两地的大桥……
沈昭明屈指叩了叩图片，冷白的指尖划过路线，“我们现在应该是身处万翠森林最后那一段路程，公主湖路程大概四十分钟，也就是说，我们大概在水幕桥这里构成闭环。这段路有什么力量控制？”
他眉骨在白昼光线下投出锐利阴影，“按理，千手灵并没有那么大能耐控制开放空间。”
苏宁珑因沈昭明的分析陷入沉思。
手环突然震颤，打断沈昭明分析。
苏宁珑霍的抬起头，刚才发出去的短信得到了回复，【收到。】
“想到什么吗？”沈昭明问。
“我刚才再次联系列车长，发短信，告诉他，我们正在准备救援，请他耐心等候。他回复收到。”
她将屏幕转向沈昭明，指尖已经按下号码，回拨过去。
随着两声铃响，那头接通了电话。
因为有了短信做前提，对方激动情绪缓和许多。
“你好，你好……谢天谢地，终于来人了，我在列车控制室。”列车长有些语无伦次，“我还以为你们不能来。我已经被困六个小时，一直重复着重复着走这一段路。外面不断有人喊我开门，那些东西在学人说话。我出现幻听…用所有东西堵着门…连通风管，我都封死了。你们不会也是怪物吧…”
透过断断续续的叙述，他们能想象列车长的无助。
这类列车的列车长通常接受过培训，也经常能够接触星际各星域的人。
他们清楚怪象丛生时，最好别打开门，门是他最后的避风港，焊死舱门比胡乱求救存活率更高。
可惜秘灵的侵蚀如同伸进船舱的海水，那些低语仍然会无孔不入。
即使能够收容秘灵用的秘者令，仍然不可避免会影响人的思绪。
无星秘灵仿灵也是个例子，它被关在屋子里，依然能够祸害人类，只需要前置条件达成。
能坚持到现在，列车长意志相当坚定与强悍。
“保持镇定，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，水幕桥的景象能描述一下吗？”
电话那头传来错愕的呼吸声。
列车长被苏宁珑忽然抛来的问题怔住，这问题跟救他有关吗？
他仅迟疑两秒，说道：“一条横跨尖峰石林的桥，能够有效引导车辆在这条桥上行驶，避免飞行车辆在低飞看风景过程中引发意外……”
“我指，这座桥的视觉特征。”苏宁珑有些猜测需要得到证实。
列车长把桥的模样大概复述出来。
苏宁珑在脑海渐渐模拟出大桥的样子，大型水幕，就是一面超大的液态镜子。
苏宁珑回复列车长：“你能停下车吗？”
“不能，已经不能了，我联络救援中心时，就发现制动有问题，反重力推进器被锁死了。”列车长问：“有其他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吗？我还可以鸣喇叭、关掉灯光、呃呃…呃还能让车头脱离车厢……噢，抱歉，这点做不到……我在胡说什么，反重力推进器全都锁死了……”
“你安心等待，我们会在一个小时内去救你。”
“谢谢，谢谢，星联盟的人果然靠谱。”
苏宁珑笑了笑：这算是智算一号在变相夸星联盟么。
边警戒边竖起耳朵倾听的雷青崖见苏宁珑通话结束，马上追问：“不是说还有十二个小时吗？一个小时后不也有循环吗？应该能恢复我们刚开始进来的场景吧，到时候方便救人。”
“你的逻辑没错，但实际情况你也看见了，场景循环而已，时间并没有循环。智算一号给我们的，只是外部情报员临时拼凑的碎片信息，有助于猎人了解情况。进入污染区后，猎人不能以这些信息作为基准来执行任务，必须随机应变。”
这点，跟侦破刑事案件不一样。
秘灵并不遵从人的生活规律行动，它们就不是人。
苏宁珑摩挲着自己的手臂，那一次，她被皮鞭打得出血。
暗影爬虫副本内血淋淋的教训告诉她，污染区情报就像涂了蜜的捕兽夹，越详尽，反而越容易中招。
了解基本信息就行，那是进入污染区前的基操。
“我之前想岔了，我们现在的情况，准确来说不算时空循环，应该叫空间打结，金丝雀之前有提过，那个更贴切。”
“你还会这么复杂的数学知识？”雷青崖用怀疑的眼光打量连辛意。
连辛意茫然，摸了摸鼻尖，“我数学最高造诣就是心算一百以内的乘除。”
苏宁珑：“如果我跟你们说拓扑学，别说你们不懂，我也没弄懂，太难了。他的说法更方便我们理解。”
雷青崖：“……”好吧，把她放在与连辛意同一水平线，好像也能理解。
她真不知道拓扑学是什么。
“现在的情况，是次空间与现实空间打结。通过镜子，列车重复地走同一段路，时间没变，一直向前，只不过一直在一个地方打转，空间折叠成环形陷阱。”
苏宁珑尽量用通俗语句来说明情况。
“次空间，几乎是秘灵的大本营，但钥匙并不掌控在它手里，它也无法将次空间完全据为己有，如果是你们，你们想让猎物心甘情愿地踩进陷阱，会怎么做。”
沈昭明只思考了几秒，一语道破：“伪装，秘灵在玩偷天换日。”
“没错。”苏宁珑继续道：“它将次空间伪装成正常的空间，而现实，早被它污染。唯有彻底污染现实的列车，它才能让所有猎物成为囊中之物。”
沈昭明恍然大悟，是这样没错，怪不得他们走进列车后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。
人们贪婪的吃相、厨师的烹饪场景、服务员与厨师越来越木讷的神态，还有连辛意脱离控制时，秘灵像谢幕的演员，消失得干干净净……
只有次空间，秘灵的自由度才这么高。
沈昭明咬字清晰地道：“所以，我们一登录，就在次空间中，并不是在现实，它在拖延时间，停留时间越长，我们精神污染越大，不出两个小时，我们可能就会跟列车上的乘客一样，彻底沦为它的一部分。”
苏宁珑轻轻点头，眼神愈发幽暗，“现实空间污染程度虽然很深，但它还没完成最后的污染，至少列车长还幸存着。完全被污染后，整辆列车都会成为它囊中物，到时候，污染将无处不在，除非我们主动脱离场景。”
连辛意：“跳车吗？”
“脱离场景，我指的是退出模拟器，这辆车是秘灵地盘，你敢跳出去，下一秒就可能出现在列车的任意一个角落。”
秘灵没那么大能耐将整个开放场景纳为己有，但它完全可以封锁列车周围的空间，形成牢笼。
经过分析，自己一直奇怪的点也就有了解释。
每逢经过镜子、湖面，她都能感觉到森森恶意，为什么是恶意，而不是不祥气息。
因为，这些恶意，通通来自畸变后的人类。
秘灵，更多的是隐蔽的窥视、无尽的贪婪、阴森的气场、扭曲恶心的外表，这才是秘灵的本质。
它们对人类，更像高维生物俯视蚂蚁，恶意并不浓烈，倒是杀意挺重的，毕竟“蚂蚁”在觊觎它们的力量。
而那些畸变人类，已经很接近秘灵的状态，吞噬曾经的同类，几乎成了本能。
“人类不见了，所有东西，都变成了千手灵的一部分。这意味着，下一次转换场景，很大几率是幸存者的死期。”苏宁珑有了决断，她继续编辑信息，发送给手环备注的情报人员那里。
果不其然，这时候还是能通讯的，短信刚发出去，信号再弱，对方都能收到，要不然列车长也无法求救。
之后的行动，她需要外部的人配合她行动，才能确保把幸存者送出“循环”。
苏宁珑啧了声，这些都是她本不该忽略的细节，没利用起来，是她大失策！
不过没关系，是人就不可能尽善尽美，苏宁珑很乐观接受自己行动上的小瑕疵。
她现在很兴奋，接下来就是验证推理的时候了。
“全员上车顶，去车头。确认幸存者数量。”
始终保持着安静的沙莉终于发问：“幸存者不是只有列车长？”怎么又要确认幸存者数量了？
“上车的人，未必都是旅客。别忘了，还有承载体实验，一个邪恶秘密的实验，会没有观察员吗？”苏宁珑道：“清楚整个计划的人，真的如同山羊胡子男那样轻易落入秘灵手中吗？我们还有一号车厢没进去过。”
对哦！
“砰砰砰…”车厢门完全变形，车厢内的手臂沿着门缝挤出来，再不走，就没办法走了。
苏宁珑是行动派，说干就干，“判官，你先上车顶，接应他们。”
雷青崖点点头，她迅速响应指令，助跑，然后矫健地跳上车。
“绿魔，来！”沙莉身体更轻盈，她也助跑，往上一跳，伸出去的手被雷青崖捉住，提到车顶。
接着是连辛意和沈昭明，苏宁珑最后，灵火悬在掌心上，她本想封门的，但想想灵火要将这么大一道金属门完全封闭，消耗灵力太多，干脆什么也不干。
他们全都爬上车顶，下面的门恰好被撞开，撞开不要紧，它们居然能从车厢两边窗户伸出来。
污染刹那扩大范围，“跑，别回头。”
手臂追随着他们身后，一节节车厢上冒出污染眼睛的手臂。
连辛意跳起，像跳大绳一样避开横扫他脚的手。
沙莉被雷青崖牵着闷头冲，沈昭明则紧紧跟在她俩身后，列车上方风很大，他体能比不上雷青崖，只能由她开路。
跃过第五节车厢车顶时，真我镜微微发烫。
苏宁珑不明其中的缘由。
她只好拿出来，输入灵力。
脚下二号号车厢传来闷雷般轰鸣，下一秒，整节车厢的人坠落。
金属车顶如同锡纸一样被撕裂，腥风裹挟着金属碎屑扑面而来。
盘踞车厢的怪物显露出全貌，那是由无数人类残肢拼凑成的肉山，长短不一的手臂从肿胀的躯干身上野蛮生长。
最骇人的是，每条手臂末端，都有一张人脸，所有五官都在同步翕动。
雷青崖被怪物其中一条手臂扯住脚踝，倒吊着甩向车头，她后脑砸地上，当场爆头而亡。
沙莉坠落的轨迹正对着断裂的金属支架，她本能地蜷身抱头，却无法避免死亡结局，鳞片飞溅，混着血雨洒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