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真意以为周敏行认为他与别人不同,是因为他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,可是那人却说:“你有慈悲之心”。
沈真意停下脚步,对这个答案很意外,慈悲?
“是的,你对所有人都能够感同身受,并且希望他人不再痛苦,尤其是对女子和哥儿,即便他们针对你,你还是会觉得他们不容易。比如刚刚那个哥儿,若不是他嘲讽乡下人,你都不会反击,甚至……我感觉没错的话,你觉得那个哥儿挺有意思的”。
周敏行顿了顿,语气低落了些,接着说:“刚刚,那哥儿都快被你迷住了。还有刘氏,我都不知道你们关系好到她都要给你做寝衣了?”
沈真意有些好笑,这人未必是吃醋了?还吃自己妾室的醋。
不过,他确实想跟周敏行谈谈这方面的看法,于是他说:“少游,你说我有慈悲心。不是的,在我还是一个男人时,在我还衣食无忧时,在我不必为了药钱苦恼时,我是没有慈悲的。我不会去理解在这个世道女子哥儿的艰难,我不会知道农人劳作的不易,我不会了解穷人求医问药的艰难。而现在,我变成了一个一贫如洗的哥儿,我才有了慈悲心”。
“所以,你才一定要种药材?”
“是的,我希望自己种出来后,还能教会别人种,甚至我希望世上所有的人都能抓买得起药材。但是我知道,这太难了,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,但我愿意尝试踏出第一步”。
“真意,你很了不起”。
“少游,真的没什么了不起的,一类人很难真正去理解另一类人,除非他自己经历别人经历过的一切。你说我对哥儿女子更心软,怎能不心软呢?从前,我也不知道哥儿女子活在男人的喜好里。少游,如果你不是个正人君子,那我嫁给你后也只能由任你揉圆搓扁了。所以,我理解刘氏害怕被抛弃的不安,我理解刚刚那哥儿按照大多数男人喜好养成的外貌个性。所以,周敏行,作为一个男人,你有想过这些吗?”
“我……”
“我猜是没想过的。因为你认为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,刘氏在你面前费尽心思争宠是寻常,而你喜爱我、我却不顺从你,是不寻常,是你在放低身段哄着我罢了,如果你遇上别的合心意的人,你也会这样对她,是吗?”
“我……”,周敏行再次词穷,他想反驳,却无从反驳,因为他确实是这样想的,或者说,这里哪个男人不是这么想的呢?
不过,总感觉哪里不对。
“沈真意,别人怎能跟你相提并论呢,你可是我的结发夫郎!”,他终于找到可以反驳的一点了。
沈真意见他这样说,只是笑笑,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,边走边说:“其实少游,我很庆幸遇见的是你,你非常好,不过,咱俩确实三观不合。好了,不聊这些了,我们回去吧”。
周敏行默默跟在他后面,很不甘心,又是“三观”,三观就这么重要吗?还有,自己对沈真意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吗?自己还会像喜欢沈真意这样再去喜欢别人吗?
沈真意一身轻松,因为压抑了很久的想法终于一股脑儿找人倾诉了,特别是他与周敏行之间存在的问题,他自己也才在今天搞清楚了。
原来,他不否认对周敏行有好感,“弯”便“弯”了,可是,他不想要周敏行居高临下的喜欢,他想要的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爱恋。
只不过,他不会宣之于口,也不会逼迫周敏行去改变,更不会因此去伤害别人,比如刘氏和齐云。
若周敏行想要他,就要爱他爱到骨子里,同时扫清他们之间的一切障碍。反过来说,若是那人没有爱入骨髓,那他沈真意便不会留在周敏行身边。
他已经变成个哥儿了,是弱势群体,怎能期待他自己不顾一切去主动求爱呢?那样可太没安全感了。
回去后,周敏行先帮沈真意打水,让他好好泡个热水澡,赶路这几天可没条件好好洗漱,然后就着他的洗澡水自己也泡了个澡。
两人回房后,周敏行抱出一床被褥,在搭好的椅子上铺好,准备这几天就这么睡,还行,比坐着舒服。
沈真意还是不习惯自己享福、别人受罪,嘴巴张了张还是只能闭上,也不能喊他上床睡吧,还得在府城待段时间呢,也太考验男人的定力了。
可这里也没有多余的房间,总不能赶他去睡客栈吧,对方肯定面子上挂不住。哎,没办法,先这么着吧。
“对了,少游,我问掌柜的,这段时间粮油有没有卖的比平时多些,我想着如果备战的话,除了屯药,就是屯粮了。可是掌柜的说,他没感觉到。你说,这是为什么?”
“目前我们也猜不到是哪方在屯药,这些年风调雨顺,收成很不错,许是他们暂时不缺粮,或者银钱不够,或者怕动作太多走漏风声?”
“那我们要屯粮食吗?”
“我正想与你商量此事。这个粮油铺子我想明年先关掉,铺面转租出去。因为后面两年家里收的粮食我不打算拿到铺子里卖,先屯在家里,以防万一。这两年足够我打探清楚了,若是没有战事,我们再继续开粮油铺子”。
“嗯,我赞同。只不过,我们不开铺子了,掌柜的岂不是断了生计?”
“真意,我乃周家家主,一家人的安危才是我首先要考虑的事情。掌柜的和伙计我会给他们一笔遣散费,若他们愿意跟我回青峰村,给他们找个活计也不难”。
“嗯,少游,你考虑的很周全了,我不该同情心泛滥。那沈家那边我也要屯粮”。
周敏行很想说,这些事不需要他操心,他会为他做好打算,话到嘴边,又咽回去了。这个话题总会进入一个死胡同,一年之后他要和离,而自己不想和离。
“对了真意,明天……随我一起去拜见我娘”
“你娘?”,难怪沈真意诧异,成婚后周敏行从来很少提起过他的父母,特别是他娘,难怪他都差点忘记,那人的娘就在府城,嫁给通判大人了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