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。芝哥大图书馆。
校长塞巴斯蒂安买了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桌子上，然后，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一本书。
他喜欢学校，喜欢学生，这是他从事教育工作几十年，从年纪轻轻一直到现在白发苍苍仍然乐此不疲的最大原因。
晚自习时间，他经常出现在球场、图书馆这些地方，与同学们一起玩耍、学习，打成一片。
既是为政艺术，也是他乐意的事儿。
“校长。”负责校内事务的副校长海顿走过来，坐在了对面，轻轻唤了一声。
“怎么了？”塞巴斯蒂安指了指咖啡，露出很有亲和力的笑容，“你也来一杯？”
“不了，校长先生。”海顿查看了四周，发现声音不高，还打扰不到其他人，就继续说道，“咱们学校来自中国的唯一的一个学生，最近缺课很多，我觉得该跟他好好谈谈了。”
“‘李誉’，是这个名字吗？”。
“是的。”海顿点点头，“对方入学满打满算才两个星期，但已经缺课3天了。最近的一次就是今天，他又没来。”
校长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：虽然这个李誉算不上建交的第一批留学生，但也是有政治属性的，关键是他的到来是校董哈珀打过招呼的。
“我会找他沟通的。华裔学生一般学习刻苦，尤其是来自中国的，更应该不会出现逃课的情形才对。”
校长说着话，却发现副校长的目光瞥向了远处，于是他也看了过去。
那里是个黑色短发的亚裔年轻人，身量高大，上身是一件卫衣，下身着牛仔裤，他身边跟着一位年轻的金发美女，两人手里各自拿着书籍，小声交谈着往这边走来。
“校长，那就是李誉。”海顿指着年轻人对塞巴斯蒂安说道。
李誉晚上等了汉娜回来，商量后，决定一起来图书馆看书。
这里要说一下，美国的大学图书馆比较开放，不仅是学生证，连社保号（相当于身份证）等也可以登记进馆借阅，而且图书馆底层里也设有咖啡机咖啡馆之类。
汉娜借阅的是乐理方面的书，她的小提琴函授毕业了，正补充相关方面的知识。
李誉则是对剧本写作方面感兴趣，他的《死神来了》剧本创作完了，但过程并非一帆风顺，让他了解到了自己的硬缺陷，决定找些资料充充电。
正是晚上的黄金时间，图书馆里人较多，桌椅占用率很高，李誉和汉娜转了一圈，跑到了咖啡馆才找到了桌子。
桌子前已经面对面坐了两个人，一个头发花白，慈眉善目，一个五十多岁的样子，很有气度，略微严肃。
不过，两人在李誉和汉娜坐下的时候，都友好地点了点头。李誉也微笑着点头回应，然后就和汉娜翻开了各自的书。
“看的什么？”慈眉善目的白发老头问道，他和李誉是邻座。
“剧本写作的书。”李誉展示了一下封皮，友好地回应了一句。
“你自己专业的书呢？”白发老头又问道。
李誉皱了下眉：他这句话什么意思，他知道自己什么专业？
不过，这番心理活动也就一瞬间，面对一个老人的问话，李誉礼貌地回答：“都自学完了。”
自学完了？！白胡子老头正是校长塞巴斯蒂安，李誉的话把他惊到了。
他跟对面的海顿对视了一下，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，他又问道：“开学才两个星期，怎么可能自学完了？”
“他大三的课程都快自学完了。”这边男友和他邻座的交谈，自然逃不了汉娜的耳朵，她听对方质疑男友，立刻帮腔，话语里很自豪。
“我早在数月前就买了课本，并且进行了自学，那样我可以有更多时间自由支配。”李誉解释道，他轻拍了汉娜手背，眼神示意她暂时别说话，他已经看出来这两个陌生人或许认识他。
“你没有说谎？”这一次是海顿问了。
“没有！”李誉恭敬回答，他脊背挺拔，双手平放在书封皮上，说话虽然声音不大，但中气十足。
校长、副校长再次对望一眼。
校长笑了：“你很自信。我自我介绍一下，我是塞巴斯蒂安，这所学校的校长，这是海顿，我们的副校长。”
“校长好，副校长好！”
李誉说道，他想站起来说话的，被校长摁住了。
校长继续说道：“我认识你的名字，也知道你才入学就旷课三天。李誉，你能给我解释一下，最近旷课的原因吗？”
呀，这都知道啊！李誉还以为跟前世似的没人管的！
他是忘了，其实他大一缺课时，老师也是会管的。
“之前那次旷课，是打了一架，脸上受伤了，所以旷课。”
“跟谁打的架，为什么打架？”海顿好奇问道。
“没打输，五五开。”李誉笑了笑，没详细解释，没必要把种族歧视这些扯皮的事儿放在桌面上，而且打架那些人后来也没找他，都相安无事。
“然后上周五和今天也包括周末两天，我是去了纽约。你知道，我是来自中国，那里工人年薪才几十美元，我得挣点钱交学费。”
校长二人都沉默了，“挣学费”的理由太强大了，他们无法忍下心苛责一个勤工俭学的人。
副校长贴心地说道：“学校也不是不近人情，你如果想打零工挣学费，学校里也有这样的机会，你明天打个申请交过来，我给你安排！”
“这个……。”
李誉没想到把自己绕进去了，他是随便编排了理由，被安排勤工俭学是什么鬼？！
在两位热心肠的领导面前，他也不好意思再行欺骗，老老实实回答：“对不起，校长先生，副校长先生，我可能没法接受勤工俭学工作了，还是把机会留给更需要的人吧。这一次去纽约，我挣够了4年学费。”
两位校长面面相觑。
李誉继续说道：“其实，我更想问问，如果自学完了课程，可否不去上课？”
“不行！”校长断然否定掉，他顿了顿，“你自学的只是专业课程，选修的学分如果得不到也是无法毕业的，而甭管是选修课还是专业课，我即使作为校长，也是无法左右老师评分的。说实话，你缺课想拿好评分的可能性很低。”
美国的大学和中国不同，他们的老师自主性太高，课堂内容脱离大纲都是正常操作，连考试都是自己负责，校长根本无法干预。
而且，老师根本不会给学生特殊待遇，评价他们的教学如何，最大权重来自于学生评分，如果作为老师枉顾公平，等待他们的只能是下岗一途。
李誉跟汉娜谈过这方面，校长的回答和汉娜当时的回答几乎一样。
李誉沉默了下来。
摆在他面前的，是一个公司与学校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困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