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那些被爆了名字的老人,明沉星等人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,只削了人家四肢,没有直接杀了。
只是他们这个岁数,能不能活就是个技术了。
少年们怎么会不清楚,这些到了七八十岁都贼心不死的家伙,年轻的时候岂不更是作恶多端。
至于剩下的老头,也都一剑封喉了。
管他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参与过这段罪恶的交易,能够生活在同一个村子里,那必然犯了包庇罪。
只是在杀剩下的几个老妪的时候,卫娇开了口:“等等。”
“她,她是好人。”卫娇说道:“是她放走的我,可以......不杀她吗?”
被卫娇指出的老妪闭着眼睛,没有像其他老人一样面露惊惧,反倒是气定神闲,似乎等待这一刻已经许久。
听到卫娇所言,她睁开了眼,浑浊的眼睛里似乎迸发出一丝光亮。
这是一个老妪,
一个被骗进村子关了十多年,后来被驯化了四十多年的老妪。
在她刚被骗进来的时候,她像这些姑娘一样,年轻美丽,不屈不服,同这些恶魔抗争。
一年后,她生下了一个孩子。
一个无比可爱的孩子。
在怀上的时候,她其实并不想要他,花费了很多心思,想要将他打掉。
她不需要恶魔生的孩子。
但是等到她真正将那个孩子抱在怀中的时候,她突然恍惚了,那种感觉很奇怪,就好像是她本来就该生下这个孩子,本来就该喂养这个孩子一样。
孩子咬着她的胸脯,一种名为母爱的东西击垮了她。
她对那个男人的态度好了很多。
许是因为孩子,那个男人对她也好了很多,尽管还是动不动就打她骂他,但她的居住的地方不再是肮脏的猪圈,而是温暖的铺子,吃的也不是剩饭剩菜,而是同男人一起上桌吃饭。
只不过她的脚上,还是戴着镣铐。
第四年,她又生了个孩子,这回的她看着孩子,笑了又笑。
她突然觉得,这个男人好像并不是很坏。
尽管棍棒从来没有离开过她。
男人告诉她:“男人打女人就是天经地义,不然谁愿意养你!”
她渐渐默认了这句话,也漠视这种名为“家暴”的行为。
第五年,男人解开了她脚下的镣铐,让她在屋子里自由活动。她是那样的高兴,亲自下厨给男人做了四菜一汤,当着男人的面一口又一口的给孩子喂饭。
她突然对男人,产生了一丝怜惜之情。
第七年,她又怀孕了,但是这回的她没有那么幸运,生下的是一个女婴。
男人将女婴扔到后山去喂狼,她不理解,为此和男人大吵了一场。
刚刚生育完的她,就被男人打的鼻青脸肿,身下大出血,在床上躺了半年,永远的丧失了生育能力。
但是半年来都是男人和孩子在照顾她,她刚刚因为女婴涌上来的血性,又这样渐渐消散了。
那时的她忘记了,男人照顾了她不假,但是他却花钱,去了邻居的屋子,待了一晚又一晚。
照顾她,只是怕她死了,自己又要花钱买下一个女人。
第八年,男人突然给她买了一身衣裳,干净又敞亮,她穿着那身衣裳,看着那两个孩子,忽然就对男人产生了一丝爱意。
一丝很可怕的爱意。
她彻底地放弃了对男人的抵抗,她顺从地给男人炒菜做饭,操持家务,春天纳好鞋底,冬天织就棉衣。
第九年,她可以在男人的视线下自由地在村子里活动。
那时候男人带着她去其他村民那里串门,指着她,哈哈大笑。
而她看着那些在屋子里,在猪圈里,在墙角下待着的女人,抵抗的女人,觉得她们是那样的不识好歹,明明可以像她一样,自由自在的在村子里活动,却偏偏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。
她彻底地跌进了深渊。
第十年,就算男人不在,她也可以随意地在村子里活动。
第十一年,村子里的张耀宗捡了个姑娘回来,人人都夸赞他好福气,不花钱就能拥有女人。
她却看到比她大上个三五岁的妇人的手在颤抖。
这让她想起来前些天的时候她向自己炫耀自己在河边捡到了一块玉,那块玉上面写着“枝”,她就问她:
“你捡的这块玉,不会是人家姑娘的吧。”
那妇人硬气地怼她:“是又如何,她现在人都是我们双鱼村的人了,给我块玉又怎么样。”
她听见了这话,有些不舒服,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不舒服。
第二十一年,张耀宗总算是生了个孩子。
她看着自己快要及冠的大儿子,心里犯了难:村子里一个女人都没有,她要如何给自己的儿子娶媳妇呢?
第二十三年,大儿子要钱去张耀宗屋子里呆一晚,她不同意。
她觉得那个被捡来的姑娘已经够惨了,她虽然不能阻止村子里的人去,但是她想阻止自己的孩子去。
男人也不同意。
就在她满心甜蜜,想着男人心里有她的时候,他的儿子忽然冲男人吼道:“凭什么你花钱去她屋子里可以,我花钱就不行!”
她心里一惊。
他男人筷子敲的震天响:“有本事你就别花你老子挣的钱!老子的钱只给老子自己花!”
从此,她那巨婴似的儿子,总算是学会了自己赚钱。
她觉得这样有些不对,但看到大儿子上山砍柴,下山买药,勤勤恳恳地赚钱的时候,她将这些都抛之脑后。
第二十五年,大儿子突然找她要钱,说是要买个老婆。
她又惊又怒,拿起扫把对着大儿子就是一顿抽,骂道:
“你知不知道你老娘是怎么来的!你居然还敢买个媳妇!”
出乎他意料的,她大儿子对她动了手。
彼时她已经徐娘半老,身子大不如前,在已经成年的男性面前,没有任何抵抗力。
她被她亲手养大的儿子打瘸了一条腿。
男人回来以后,象征性地骂了骂儿子,却又被儿子顶了回去:
“不是你说的男人打女人天经地义吗!这婆娘不给我钱让我找媳妇,我打他怎么了!你打的还少了吗!”
男人却说:“你把她打瘸了,谁来给我们洗衣做饭,谁来给我们打扫家庭?”
她愣住了。
所以,只要她没有那点作用,她就该打对吗?
不,就算她干了这些,男人也照打她不误。
他骂儿子,只是因为儿子打了她,她是他的附属品。
男人不允许儿子冒犯自己的权威。
她忽然再次觉醒了,但是她的脊背已经逐渐弯曲了。
弯到她再也没有抬起来的能力。
她也再没有向外逃的动力。
第三十年,男人走了,她觉得很难过,却又莫名地感到一丝解放。
但她没有想到,男人走后,她辛辛苦苦喂养了三十年的两个儿子,居然没有一个尊敬她,爱护她的。
她的脊背彻底地弯了下去。
如同是一只完全被驯化的野兽。
第三十二年,那位被捡来的姑娘生了个女儿,也被丢到了山林里去,姑娘因此华发满头,丧失神志。
她虽然觉得可惜,但也只把她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毕竟在村子里,每年都有女儿被扔在山林里喂狼,也有许多女子丧失神志,这些都没有什么稀奇的。
第三十五年,她相熟那位妇人的儿子买了个老婆,但是那位妇人却攥着当初捡来的玉佩,整夜整夜地不敢睡觉。
那位妇人哭着对她说:“我们也变成恶魔了。”
我们早就是恶魔了。
她想,在她一次次伙同村子里的男人将那些逃走的女人抓回来以后,在她第一次软下心肠,决定哺育孩子,永远的待在这个村子里以后,她就已经是恶魔了。
第三十八年,她的大儿子与二儿子凑钱买了一个老婆,她还是不同意。
“老子自己花钱买的你管的着!死老太婆。”
他们一巴掌打的她耳鸣,只感觉大脑空白一片。
“你知不知道当初爹死的时候,要我们两个直接把你丢到后山去喂狼!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,我们两个还养你到现在。”
她一直以为,那个男人是爱他的。
即便他把她们的孩子扔到了后山去喂狼。
第四十一年,与她相熟的那位妇人即将离世,她想去看看那位妇人,却发现她支撑着最后一口气,打开了她儿媳妇的锁链,让她跑,远远的跑!
那位妇人还记得当初那枚玉佩,她将它塞到了儿媳妇的怀里,对她说道:
“将这枚玉佩交给傲天宗......一定要交给傲天宗......”
还有,一定要远离这个地方。
再也不要回来。
她吓得直接回了老家,一直在房间里踱步。
那时候她的大脑极剧混乱,整日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只感觉自己浑身都在沸腾,
是的,沸腾。
她已经年近六十,身体早已经如同腐朽的老木一般逐渐凋零,可在这一刻却如同一锅煮沸了的水,上下不宁,滚烫而灼热。
直到两个小时以后,她收到了那位妇人被自己亲生儿子打死的消息。
如同一盆冷水,往她身上浇了下来。
她来到了自己家的猪圈,里头的那个女孩还那样的年轻,那样的美丽,她甚至还很聪明,知道利用自己怀孕的身体,骗的她的两位儿子放松警惕,逃出去过一回。
只是很快又被抓了回来,并且被两兄弟打的流了孩子,再也不能生育。
这让她想到了当年的自己。
她看着那个女孩,看着卫娇,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勇气。
一天,两天......近乎四个月之后,她终于抓住机会,趁两位儿子不在,用自己从二儿子怀里偷来的钥匙解开了禁锢卫娇的锁链。
她看着卫娇,又像是看着曾经的自己,指着一条不容易被发现的小道说:
“跑,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跑出去。”
卫娇丝毫没有犹豫,从一开始就拿出她最快的速度跑去。
她看着卫娇的渐行渐远的身影,突然觉得她那苍白无聊的一生,似乎有了意义。
一刻钟以后,她扯开嗓子喊:“老大,老二!你们的媳妇跑了!赶快回来啊!”
“父老乡亲们!我张孝满家的媳妇跑了!帮忙抓回来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