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下最尴尬的事定然是背后说人坏话被人抓包,而且还是“行不行”这种微妙的话题。
若不是蛇妖在这里,白苓绝对会立即装晕。
做逃兵总比直面风暴强,好歹脚趾能轻松些,不用在地缝里基建。
“阿怜怎么不说话了?”
男人忽然贴得很近,明知故问,笑声低低哑哑。
温热气流喷洒在她的耳尖,似有细小电流窜过,绒毛都被激起。
玉白发带落在肩头,与少女柔软青丝纠缠不休,仿佛随时会幻化为一条白蛇,咬上她的颈。
“咳——”
白苓强装镇定,离远了两步,扭头牵起唇角,无辜道:
“林公子说笑了,阿苓怎么会说你不行呢,林公子肯定是最行的,特别行,超级行,简直是天下最行的男人!”
越说白苓越觉得不对劲,最后只能胡言乱语。
少女歪头,笑无比牵强,睫羽心虚地不停扇动,“林公子,要不我们先解决蛇妖再讨论吧?”
林惊鹤也觉得这话太过……不适合再继续,抵唇轻咳了声,幽黑凤眸凌厉划向那坐在椅上的华服丽影。
之前看见林惊鹤就跑得没影的蛇妖,这次居然临危不乱,和他对视还是那般悠闲自得。
她弯唇,眼波盈盈,声调千回百转:“奴家还从未见过这般俊俏的郎君呢,也不知可有机会……春风一度。”
蛇妖咯咯娇笑,笑声如靡靡之乐。
那魅惑勾人的眼波,媚得白苓这个女人都酥软了骨头。
若是寻常男人估计早就卸甲投降,只可惜她面对的是林惊鹤这个不解风情的毒舌老狐狸。
青年莞尔淡声:“那这春风未免太腥太臭,某可消受不起。”
“噗——咳咳……”白苓没憋住笑,脸呛得通红。
蛇妖娇媚的雪面陡然黑沉,眼神狠厉似刃,“你竟敢!”
她五指成爪,猩红的长指甲泛着瑰丽而嗜血的暗芒。
青年笑容不变,目光掠过笑得头低下去的白苓,继续煽风点火:
“瞧瞧,我家小花妖这都被这春风吹蔫了。”
不是,这毒舌大礼包怎么还有她的一份。
白苓的笑一僵,气鼓鼓瞪向他,你才蔫,你全家都蔫!
“你竟知道她是妖?”蛇妖惊讶,神色浮出错愕。
林惊鹤平静:“为何不知?”
蛇妖:“你可是捉妖师,妖在身边,不该杀了她吗?”
她满脸困惑不解。
林惊鹤悠悠道:“捉妖师并非什么妖都杀,小花妖不杀生,还善良可爱,自然不杀的。”
听到这话,白苓古怪地觑了眼青年,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从这毒舌老狐狸的口中听到夸奖她的话,真让人出乎意料。
她没忍住翘起唇角,却听见他接下来的一句:“除了有点傻,但……无伤大雅。”
白苓瞬间怒目,指节捏得咯吱作响,水眸杀意满满,咬牙切齿道:“林公子,你不是之前还说阿苓最是聪慧吗?怎么没几天就变卦了呀?”
林惊鹤弯眸:“阿怜先别生气,正事要紧。”
白苓哑火,瞬间明白他是在报之前说他“不行”之仇,嘟囔了声:“真是小气鬼。”,气鼓鼓扭过头。
她跟吃了火药似的:“是,正事要紧,那就赶紧抓蛇妖吧!”
林惊鹤失笑。
白苓以为他们在针锋相对,殊不知在别人眼里就变了个味。
被他俩撂在一边的蛇妖满脸黑线,心想,这世界最可恶果然是小情人。
当着她的面打情骂俏,究竟有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啊!
华容腹诽时,忽然感受到一道幽冷如冰刺的眼神,让她浑身血液凝固仿佛堕入冬月寒潭之中。
手指一松,青瓷茶杯跌碎在木地板上,清脆声响惊破满室寂静。
青年笑,声若玉碎:“月黑风高,适合杀妖。”
华容后颈鳞片不受控制地竖起,她死死咬住下唇,舌尖尝到腥甜——方才那道目光竟直接穿透了她的识海,此刻妖丹在丹田里簌簌发抖。
她死死盯着青年含笑的黑眸,腰肢像是被钉在原地般僵硬。
“你究竟是何人?”蛇妖眉心拧得很紧,眸色中满是仓惶。
雪白纱帐无风自动,案上烛火突然窜起三尺高。
林惊鹤轻哂笑:“平平无奇一捉妖师。”
“不可能!”
蛇妖猛地爆出尖锐一声,额角冷汗不断冒出,“一个小小的捉妖师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威压!你绝对,绝对不是!”
白苓刚才就有点懵,怎么还什么都没干呢,那蛇妖就像是看见了洪水猛兽,吓得花容失色。
如今一听倒是明白了,原来是用威压攻击。
见蛇妖痛苦的模样,白苓也皱眉,望向雪白身影的目光带上凝重,究竟什么样的威压有这般能耐。
那人发冠未戴,只一玉白绸带束发,墨发随意披在肩头,林惊鹤无辜道:“某确实只是一名平平无奇的捉妖师。”
蛇妖冷笑,翡翠耳坠在苍白的颈侧乱晃。
她眸色忽地癫狂,猩红指尖弹出三缕毒雾,直直飞向那道白影。
蛇妖兴奋看着,可青年依旧平静如水,只抬起一只若玉枝的手,袖口绣着的银色云纹泛着月华的波光。
她皱眉。
下一刻,金线破空的嗡鸣比她妖丹震颤的声音更清晰。
华容眼睁睁看着那些细如发丝的金芒击散毒雾,像春蚕吐丝般缠上她的手腕。
剧痛来得猝不及防,她踉跄着跪倒在地,腕间金线在灼烧她的妖脉。
“你究竟……”
冷汗顺着蝶翼般的睫毛坠落,华容艰难抬头,金线已缠至脖颈。
她看见青年绣着鹤纹的云履踩碎青雾,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,威压如排山倒海,压得她喘不过气。
濒死的恐惧激出体内最后妖力,华容脖上玉坠应声而碎。
就在金线即将勒断颈骨时,她胸口突然迸出一道刺目白光。
那光中浮着枚残缺的玉珏,竟将金线灼出焦黑裂痕。
林惊鹤顿住脚步,“呀”了声:“原来是玉生烟。”
“玉生烟,宝贝吗?”白苓耳尖竖起来。
林惊鹤:“是与你丹田里那个齐名的宝物。”镇妖塔封印阵眼之一。
白苓眼睛更亮,摩拳擦掌:“那还不抢来。”
林惊鹤失笑:“好。”
“呵——”蛇妖冷笑,狠狠剜她一眼,“你们有本事倒是来拿啊。”
木窗倏然炸开,她的身形化作青影掠入夜空。
白苓焦急要跟上,却被一柄玉骨折扇拦腰。
林惊鹤:“某一个人去追吧,阿怜再去恐会拖后腿。”
“你才会——”拖后腿呢。
白苓瞪大眼,刚想怼他两句,却见青年也化作一道流光而去,遂消了怒气,扯扯嘴角,坐回床榻。
老狐狸去捉妖肯定是不需要她这只小花妖担心什么,肩上的担子就这么卸下来,无事一身轻。
突然,“砰”的一声,门被破开,把闭眼假寐的白苓吓了一跳。
她抬头看去,见是一身绛红官袍的沈钰率领缉妖司一众人前来,才把跳到嗓子眼的心放下。
“妖呢?”青年剑眉压星目,目光灼灼扫过四周。
“你们来迟啦。”
她下床,走过去,打了个呵欠后手指被震碎的窗户,“蛇妖跑了,不过林惊鹤已经去追了,相信很快就能抓回来吧。”
“那妖……”沈钰面露些许迟疑,“真是华夫人?”
“咦?”白苓有些惊讶,“他们居然告诉你了。”
不是不说的嘛。
沈钰沉重点头:“是沈某之前识人不清,竟然让妖邪在缉妖司眼皮子底下作祟。”
青年俊美深刻的面容满是懊悔和沉痛,按在刀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。
白苓随口宽慰:“是她隐藏的太好啦,而且还有那个宝物叫玉……对,叫玉生烟遮掩,你们看不出她是妖也正常。”
她走向窗户,双手撑在窗棂上,抬头仰望乌云空隙中的月亮,那样的皎洁清透。
她嘟哝着:“也不知道林惊鹤什么时候回来……”
而在她浑然不觉时,绛红身影已移到身边。
忽然一道阴沉声音响起:“白姑娘恐怕等不到林公子了。”
“什么?”白苓诧异扭头,额心却被一个硬物抵住。
眼前红光闪过,她竟直接失去了意识。
“能被捉妖柄击晕,容娘说的对,你果然是妖。”
月亮躲到云层后,阴毒的呢喃逸散在空气中。
雾气越来越浓重,映出一双泛着血光的可怖眼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