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扇朱红大门就如同恶兽之口,缓缓张开,在雨夜中露出腥寒獠牙。
一个撑着鹅黄油纸伞,腰绣海棠的水红身影出现在朱红大门内。
陈皮阴黑瞳仁猛然一缩,只见鹅黄伞面微抬,露出那抹如出鞘朱红艳刃的红唇。
“我的乖徒儿,你怎么冒着这么大的雨回来了呢?是想念为师了吗?”
男人眉眼温润含笑,在这夜雨中,嗓音清润悠扬,好似珠落玉盘。
陈皮眼眸颤动,看清男人面容后,不知为何竟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:“师父?”
但当他用力眨动,把眼球表面的雨水眨落,同男人含笑的眼对视上后,他牙齿打颤地反应过来,嘶哑嗓音低吼:“不,你不是我师父二月红!”
“嗯?那我是谁呢?”男人狭长狐眸微眯闪着危险厉芒,像逼近猎物的食肉动物,嗓音越发低靡,“陈皮你到是说我是谁?”
这双眼睛......
陈皮大脑被寒雨淋的发麻发胀,隐隐抽痛,这双无比熟悉现在却又陌生无比的眼,就像一把冰锥刺穿他的太阳穴,在里面狠狠搅弄,令他不断粗喘。
“陈皮,何故不语?你既觉得我不是二月红......那我是谁?”
男人步履紧逼,猩红唇角上扬,一袭水红长衫被风雨吹拂出了涟漪褶皱,好似艳绝的西府海棠在夜雨中摇曳生姿。
素来狠厉刚烈的陈皮,此刻竟被这名看似弱不禁风的男人逼得狼狈后退。
陈皮死死盯着这名同二月红面容有五分相似的男子,眼球表面在雨水冲刷中越发酸涩,下颌微仰颈部绷直,青筋根根暴起。
此刻,他就像一张被拉满弓的箭弦,仿佛下一刻不是利箭出袭,就是轰然崩坏。
“陈皮你觉得,我应该是谁?”红中唇角张扬上翘,同这身水红长衫一样,在这寒凉夜雨中,留下浓烈艳色。
然而正是这抹不断逼近的艳色,激的陈皮眉眼间压制的阴郁狂戾彻底爆发。
陈皮面目狰狞,在脚后跟快要踩空石阶时,犹如野狼弓背猛地欺身上前,青筋暴起的手臂狠戾掐住男人纤细脆弱的脖颈,将他单薄背部狠狠压在门柱上。
嗒——嗒嗒——嗒嗒嗒——
从苍白手指脱落的鹅黄油纸伞,犹如翩跹蝶羽,被雨水砸在伞内发出噪杂声浪,最终被风吹落到石阶之下,溅起大片水花。
陈皮阴戾盯着男人,双目充斥着血丝,气喘如牛,咬着牙满嘴血腥:“你是红二?!”
窒息感令红中被迫仰头颤抖喘息,但他艳红的唇却勾勒出令人恼火的暧昧笑意。
他唇瓣翕张,女子清幽痛苦之声断断续续:“陈,陈皮,我好疼啊!放,放过我,你弄得我好疼啊!”
陈皮掐着他脖颈的手猛地一抖,但下一瞬手背暴起的青筋便如狂乱的蚯蚓一样狰狞。
他狠狠掐着男人脖颈,凶恶盯着他这张几乎完全陌生的脸,眼底猩红狰狞,犹如掉入陷阱的野兽一样,无助地狂躁嘶吼:“红二!红、二!”
你骗我......
你竟敢骗我!!!
红中感受到陈皮粗野的喘息,看到他阴黑眸子爆闪的怒火杀意,身躯像被点燃,热得要加快窒息速度。
狼崽子在濒临崩坏时被激发的凶性真是好看啊!
多么令人着迷的野性,多么蓬勃不屈的生命力,真是精彩到令我挪不开眼,冰寒的心脏猛烈跳动啊!
陈皮,你永远也逃脱不掉,哪怕是死亡......
轰隆隆——
秋风夜雨越来越大,从银针细雨转为天倾之势。
雷霆轰鸣,狂电闪烁。
红中眼底溢满病态癫狂的喜悦,在这寒凉雨夜中,苍白面庞居然像醺醺欲醉般,挂上古怪潮红。
他在脖颈剧痛的窒息感中神色彻底癫狂,那抹艳红咧到最大,甚至有丝丝猩红溢出,喉咙深处挤出混沌难明的似哭似笑的声音。
“陈皮,你不是说过,永不弃我吗?你,你不是说过会保护我吗?”
“陈皮,我,我好怕、我好疼啊!”
陈皮对视上这双含泪的眸,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大小,强烈的恨与虚妄的爱顿时侵袭了他的整个身躯,好似扭曲成冰寒刺骨的锋刃要将他撕裂成血淋淋的两半。
女子清幽含泪的声音在这秋风夜雨中,不断回绕在他耳边,宛若最为怨毒讥讽的诅咒。
陈皮头痛欲裂,他像一头被逼上悬崖的孤狼,朝着戏耍他的可恨猎手决然地低哑嘶吼:“红、二!!!”
寒风呼啸地席卷,高天乌云浓重浓密至极,在永不停歇地急躁翻腾着,酝酿着砸落更为骇然的雷霆与暴雨。
阴紫蛇雷在黑云中穿梭奔腾,猛然乍响。
令人心悸的雷光照亮整扇朱红大门,也映照出红中纤细的脖颈上一圈狰狞骇人的淤血掌痕。
陈皮早已是强弩之末,之前种种不过是凭借一股复杂难明又绝对狂烈的“恨”支撑罢了,如今的他彻底昏死在红中怀内,任人宰割。
红中环抱着怀中人,并未选择避雨,反而抱着他坐在石阶上,任由寒凉刺骨的雨水冲刷。一双狭长狐眸被雨水淋得泛红,一丝癫狂魔性悄然溢出。
他用看待“爱人”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的勾勒陈皮浓黑眉目。
可那又是种空虚贪婪到极致的眼神,就仿佛一条条吐着毒信的蛇,卷着雨水,用阴湿滑腻的身躯在陈皮脸上瘆人攀爬。
此刻,这副阴柔俊美的皮囊下俨然是一只即将破体而出的猩红癫狂的怪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