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从玉正打算回辰翊宫时,远远看见白慕淮押着容淇离开的背影,白慕淮可真像当年的白镜禾,无论是从相貌身形还是性情。
“看什么呢?慕淮?”一道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安从玉回头,便对上了白镜禾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,她不知何时便站在他身侧。
安从玉微微一怔,旋即展颜笑道:“嗯,看见她,想起当年初见你,也是这般英姿飒爽。”他的目光在白镜禾脸上细细描摹。
白镜禾笑着,目光仍落在远方,“对她可有好感?”这突兀的一问,如石子投入平静湖面,惊起安从玉满心涟漪。
“陛下这是何意?”安从玉的笑容瞬间僵住,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哀伤,“这是选了新妃,要弃了我?”他的声音微微颤抖。
白镜禾仰头望向天空,湛蓝的天空中,几朵白云悠然飘荡,“不是我要弃了你,而是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被困在这方寸天地里,虚度此生。”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疲惫与无奈,身为帝王,她肩负着天下苍生的重任,却也因此失去了许多自由和快乐。
安从玉眼眶一热,泪水险些夺眶而出,“可我并不认为守在你的身边是虚度。”他别开脸,不愿让白镜禾看见自己的脆弱,“即便你不喜欢我,也别把我推给别人…”他的话语里满是哀求,眼眸透心,皆是痛楚。
白镜禾轻叹一声,她最见不得安从玉这般模样。
“好好好,当我刚才那一句话没有问过。”她无奈地妥协,“你要不想和慕淮下棋,我便找个由头给她回了便是。”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,却又透着深深的无奈。
安从玉深吸一口气,努力平复情绪,嘴角扯出一抹笑容,“下棋,下棋倒是不必回绝…毕竟陛下金口玉言,岂能出尔反尔,失信于人。”
白镜禾暗暗松了口气,转而想起另一件事,“你之前不是说想回摄政王府取棋谱吗?去吧,只不过不能自己去,你如今是皇贵妃了,该有的仪仗不能少,该带的禁军也不能免。”
“好。”安从玉目送白镜禾离去,待她身影消失,他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落寞。
白镜禾还是没打算试着接受他,否则就不会动了撮合他和白慕淮的念头,白慕淮即便再像白镜禾,也不是白镜禾。
安从玉看着宫门口半副皇后仪仗,忍不住叹气,白镜禾越是这样拼命弥补他,就越证明他们之间没有可能性,他见过白镜禾爱楚千墨的样子,便也就知道了她不爱是什么样子。
安从玉坐在奢华无比的凤銮车里自嘲,没有楚千墨时,他可以有半副皇后仪仗,一如他当年在王府,没有阿墨之前,他可以彻夜在白镜禾的寝宫里下棋,可是,只要楚千墨一出现,他就会被打回原形,什么都不是了。
原本,他以为楚千墨是真的爱白镜禾,他便愿意相让,只要白镜禾幸福,便足够了,可是,楚千墨带给白镜禾的只有伤害,欺骗,甚至背叛,从楚千墨告诉他,乾坤镜那件事开始,他便明白了,在楚千墨心里,江山皇权胜过白镜禾。
就在安从玉思绪万千之时,路边一个趴在地上的乞丐抬起头,刚好与他对视。那乞丐一愣之后,像是见了鬼魅般,迅速低下头,勉强起身,拖着一条残腿,一瘸一拐地往巷子深处拼命跑去。
“停车,快停!”安从玉没等凤銮车停稳,便纵身一跃而下,朝着那乞丐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。这突如其来的举动,吓得一队禁军面面相觑,随后急忙紧跟其后,全数追进巷子。
安从玉脚下生风,几步便追上了那乞丐,一把拉住他的胳膊,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惊喜:“云呈!”
乞丐拼命挣扎,头埋得更低,瓮声瓮气地说道:“贵人认错人了。”
“你十岁便与我相伴,一起在府中度过无数春秋,我怎么可能认错?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?”安从玉眼眶泛红,死死拽住乞丐,仿佛一松手,他便会消失在这世间。很快,禁军如铜墙铁壁般围了上来。
乞丐见自己插翅难逃,终于放弃了挣扎,缓缓抬起脸,那张满是污垢与憔悴的面庞映入安从玉眼帘,曾经的清秀少年如今只剩沧桑。“宫变后,安相反了,我便被带回安府。一次,我无意听见了安相与幕僚商讨,才知道公子你是赤蜀二皇子,也听到了安相的计划。我心急如焚,想去给你们报信,却被安相发现,他们打断了我的腿,把我关在柴房,饿到奄奄一息。他们以为我死了,便把我扔到了乱葬岗。后来我醒了,发现自己无家可归,身无分文,便只能乞讨为生……”
云呈失踪后,安从玉想过各种可能,或被仇家掳走,或遭遇不测,却偏偏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悲惨遭遇。“你该想办法寻我的,哪怕千难万险,我定会护你周全。”
云呈苦笑着摇了摇头,眼中满是自卑与无奈,“我一个废人,拖着这条残腿,寻公子做什么呢?只会成为你的累赘。”
安从玉看着云呈拖在地上的腿,心如刀绞,痛心不已,“随我回宫医治,御医定有办法治好你的腿。治好了,你愿意在我身边,便留下,我们还如从前那般;不愿,我便给你银钱,放你出宫,让你衣食无忧,自谋生计。”
云呈看着眼前的安从玉,衣着华丽,玉冠上金凤发簪熠熠生辉,“看公子如今的穿戴、礼制,应该是得偿所愿,云呈所求,不过如此,如今公子的身份,身边伺候的人不会少…”
“我安从玉缺的是伺候的人吗?云呈,你我从小一起长大,形影不离,那些一起读书、一起玩耍、一起面对困境的情义,难道就只是主仆吗?那是过命的交情!今天你说什么也得跟我走,你没得选。”安从玉不容置疑地说道,随后便把云呈交给身边禁军,“把他给本宫抬上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