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镜禾正专注地为楚千墨束发,手指灵动地穿梭于那如墨的发丝间,随后轻轻插上一支温润的玉簪。
临雀站在一旁,神色忧虑,终于忍不住开口相劝,“陛下,宫中鱼龙混杂,人心难测,皇后现如今根本没有自保之力,陛下又不可能无时无刻把皇后带在身边,万一有人心术不正……” 临雀的话语中满是担忧,他跟随白镜禾多年,从年少征战时起,便一路相伴,深知宫廷之中的波谲云诡。
白镜禾闻言,微微顿了顿,扭头看向临雀,“孤,为何不能无时无刻把他带在身边?孤倒是要看看,什么人敢动他分毫。”
楚千墨一直怯懦懦地低着头,听到这番对话,心中满是不安,忍不住小声问道:“姐姐,是不能带阿墨回家吗?”
白镜禾连忙拉住他的手,轻声安抚,“放心,姐姐是全天陵最厉害的人,姐姐想做的事,没人拦得住。”
说完,白镜禾转头看向阿宝,“阿宝,你救阿墨有功,明日孤会派人送块匾额给你,还有封你为皇商的旨意也一并送来,孤,先带阿墨回宫了。”
白镜禾其实并没有责怪临雀的意思,她知道临雀是出于对她和楚千墨的关心,临雀的心思,她又怎会不明白。只是,身为帝王,如果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,又有何颜面坐拥这万里江山?
白镜禾扶着楚千墨向马车走去,突然,她像是想起了什么,停下脚步,对临雀说道:“临雀,有件事恐怕需要你出马了,去趟赤蜀,看看赤蜀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,皇帝都不见了,赤蜀竟然毫无动静,而且看楚千墨的身体状况,他离宫应该有一段时间了。”
临雀应了一声,便走到马车前,熟练地驾驭着马匹,缓缓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。
“姐姐,阿墨害怕……” 楚千墨挨着白镜禾小声呢喃着。
白镜禾轻轻拍着他的背,柔声说道:“别怕,有姐姐在,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。”
白镜禾牵着楚千墨的手,回到寝宫,
恰在此时,昭言手捧着分类好的奏章,走了进来,目光在触及楚千墨的刹那,陡然凝滞,手中的奏章险些滑落。他就那样呆立在原地,双眼瞪得滚圆,满是难以置信。尽管楚千墨身形消瘦,面庞憔悴得几乎脱了人形,可昭言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。
缓过神来的昭言,急忙躬身行礼,“昭言见过陛下,见过皇后。” 他的目光在楚千墨身上短暂停留,又迅速垂下,那复杂的情绪,藏在眼底深处。
楚千墨被这突如其来的陌生声音吓得一颤,下意识地往白镜禾身后躲去,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安,他紧紧拽着白镜禾的衣角,身体微微颤抖。楚千墨的这副模样,让昭言大为震惊,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,哑然呆立当场。
“昭言,你把奏折放下,去请康御医来一趟。” 白镜禾轻声说道,她的手温柔地抚着楚千墨的后背,试图安抚他慌乱的情绪,轻声在他耳边呢喃:“别怕,没事的。”
昭言不敢多问,匆匆放下奏折,转身快步朝着太医院的方向奔去。他的身影在长廊中一闪而过,带起一阵微风。
白镜禾扶着楚千墨,走到窗边的软榻旁,让他缓缓坐下。随后,她转身取来药箱,“把鞋脱了,你脚踝上的伤口都有腐肉了,走路一定很疼吧,我给你上点药。”
楚千墨听话地褪去鞋袜,露出那布满伤痕的脚踝,伤口处的腐肉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。他紧咬着下唇,强忍着疼痛,看着白镜禾手持匕首,小心翼翼地刮去腐肉。当药粉撒上伤口的瞬间,剧痛袭来,楚千墨不受控制地想要收回腿,白镜禾连忙按住他的腿,“别动,忍一忍就好。”
就在这时,门口传来怀秋的声音:“陛下有令,无召后妃不得入殿。”
“昭言有召吗?没有吧,那他为何能随意出入陛下寝殿?又为何想见陛下就见陛下?” 说话的正是新妃之一齐宣章。
“怀秋,让他进来。” 白镜禾手中的动作并未停下,只是淡淡地吩咐道。
齐宣章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寝宫,手中还拿着一幅画轴。他走到桌前,将画轴轻轻展开,放在桌上,脸上带着一丝期待的笑容,“陛下,这是宣章画的雪竹图,还望陛下赐诗一首。” 他抬起头,这才看清陛下正专注地给一个陌生男子上药,惊讶得合不拢嘴。
“题诗是吗?可以,只是孤现在不方便执笔,你自己记下便是:朔气凝成万片轻,强披鳞甲效松声。蝼蚁妄占云间路,终化寒泉漱玉清。” 白镜禾不紧不慢的出口成诗。
齐宣章听罢,脸色瞬间变得一阵青一阵白,他怎么也没想到,陛下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应他。
“原来陛下才是文采斐然之人啊,宣章,陛下的意思你可听懂了?这诗是告诉你虚张声势模仿松涛,蝼蚁短暂侵占高枝的意象,实属妄想且不自量力。” 昭言带着康御医匆匆赶来,恰好听到白镜禾的诗,忍不住开口。
“康御医,皇后不知是何原因,智如幼童,而且现下除了孤,谁也不认识。” 白镜禾扶着楚千墨坐正,将他的手腕轻轻放在脉枕上。
“皇后?” 齐宣章惊讶地看向楚千墨,又扭头看向昭言,从昭言的表情中,看得出来,他恐怕早就知道软榻上的男人是皇后。
昭言见御医欲言又止,便行礼说道:“若无事,昭言先行退下了。”
白镜禾点了点头,目光又落在地上跪着的齐宣章身上,“拿着你的画,回去把诗写上。”
齐宣章连忙躬身叩头,起身拿起画轴,与昭言一同走出了寝宫。
“昭言,那个傻乎乎,面容枯槁的男人,当真是皇后?” 一走出寝宫,齐宣章便忍不住问道。
“齐宣章,你是不是嫌命长?敢在背后嚼皇后的舌根?” 昭言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,他狠狠地瞪了齐宣章一眼,转身快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。只留下齐宣章一人站在原地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