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清晨。
赵国基接了信,说是环三爷有事相召。
他不敢怠慢,迅速往内宅二门赶。
原本赵国基就是负责接送贾环出门的伴当,听贾环吩咐就是他的职责。
说话间,贾环出来了。
赵国基也是一愣。
贾环病了十来天功夫没怎么出门。
昨晚黑灯瞎火的也没细看。
怎么这点时间……环三爷怎么换了个人似的?
有个词叫什么来着?
面如冠玉?
真的是面如冠玉,脸上皮肤似有玉色,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。
眉眼也开了,五官看着协调顺眼的多。
俊美阴柔是还不如贾琏贾蓉几个,但身高,体形,相貌一综合,眼前的贾环已经并不逊色多少了。
个子也是高了不少,身材看起来匀称协调,又不乏男儿的健美阳刚。
这变化太大了。
赵国基收拾诧异心情,拱手道:“见过三爷。”
贾环抬了抬手:“舅舅少礼。”
赵国基一愣。
探春和贾环虽然是他血脉上的亲外甥和外甥女,但礼法上来说,他们是主子,赵国基只是奴才而已。
礼法上贾环的舅舅是王子腾,九省都点检。
反正贾探春是肯定不会称呼赵国基为舅舅。
“哥儿,人多口杂啊。”
赵国基心情复杂。
既喜欢这一声舅舅,又有点担心。
贾环的面色阴沉下来,这礼法真无人性,比魔修还过分。
贾环沉声道:“舅舅,这府里你呆着也没甚意思,我给你一笔钱,你先把奴契赎到手,然后我再给你一笔钱,你带着几个小舅舅和表哥们一起到城东替我开个买卖。”
赵国基担心道:“哥儿你哪来的钱?”
贾环道:“银子一会就有,你随我来。”
赵国基欲言又止。
他觉得贾环有些不对劲。
但贾环身上的气势压住了他,赵国基犹豫片刻,还是赶紧跟了上去。
……
宁荣后街。
钱启,钱槐一家人住在一幢二进小院中。
二进院,就是侧门进,有北方五间,然后从垂花门进,东西各三间厢房,正堂五间,还有东西耳房。
厢房住人,耳房一边是厨房,一边是茅房。
这种四合院的功能相当齐全,除了厨卫不及后世方便,住起来比后世的鸽子笼可舒服多了。
小院收拾的很精致,大门到院落每年都会粉刷,看起来很新。
院落里方砖铺地,正中还放了青花大缸,内里养着荷花,放着鱼。
钱家也一样有仆人,有个老门房,一个厨娘,一个仆妇。
时至傍晚,钱启夫妇和钱槐说笑着返回自家小院。
厨娘,仆妇早就在偏厢摆好碗筷,放好饭菜,钱家三人一进门就有热腾腾的小灶饭菜。
论起来,比荣国府不少主子都懂享受。
这在贾家两府是常态。
像赖家这样的大管家,有自己庄园,商行,店铺,还有十几进的大宅邸,赖家养的仆人也有大几十人,普通京官都远远不及。
钱家这小院在宁荣后街也算不错了,比周瑞家也丝毫不差。
三人进院时,却不曾发觉,贾环已经摸到了院门前。
……
“爹,娘,听说昨儿个琏二奶奶将姨娘好一通发作。”
钱槐绘声绘色的将事情说了一遍。
钱启不悦道:“大姐真昏聩,为了只鸡又惹怒那凤辣子做什么?咱们在库上管账,一年多少能落过百两银子,那是多少只鸡?真惹怒了那烈性子的,剥了咱们的差事又如何?这是多少只鸡能补回来的?”
“可不是么。”钱槐家的撇嘴道:“现在你大姐在二老爷跟前远不如十多年前得宠了,也就比周姨娘好点。”
贾政虽经常在赵姨娘那边住,但只是令赵姨娘伺候起居,早就没甚心思了。
探春,贾环之后,赵姨娘就一无所出了。
贾家这些势利眼,一个个心知肚明,赵姨娘越混越差,还是和贾政的态度有关。
钱启讥讽道:“那贾环真当自己是主子了,其实还不是小婢养的?生个小病也要小厨房伺候,弄的姨娘没脸,害的咱们都跟着丢人现眼。”
小婢养的,是把赵姨娘也骂在内了。
钱槐感觉赵姨娘这大姐越来越靠不住,而且一颗心越来越偏贾环,对他这兄弟也没之前那么照顾,心里也颇为不满,点了点头,钱槐道:“启儿说的是!”
“砰!”
就在这时,偏厢房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!
钱槐夫妻,钱启吓了一跳,扭头看去,三人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。
“贾环?”
“怎么是你?”
极度震惊下,钱家三人都忘了加“三爷”的敬称。
贾环盯着三人,满脸淡漠道:“原就说你们不是东西,没想到背后说我就算了,居然连我娘也不放在眼里,十几年扶持,升米恩,斗米仇,扶出了一窝白眼狼出来……”
钱槐浑家向来不喜欢赵姨娘,更不喜欢贾环。
此时回过魂来,看看自家破损的厢房门,钱槐家的冷笑道:“哥儿你也不能这么说,私下说话还能当真不成?虽说姨娘照顾过我们不假,但我们一家人又不是鞍前马后的给姨娘效力?没有咱们,凤辣子还不知怎么变本加厉的欺负姨娘……”
钱启回过神来,也洋洋自得的道:“就是嘛,没有我,茗烟几个还不知怎么欺负你。”
贾环气的简直要笑起来。
这一家三口……
都是人才。
指鹿为马,颠倒黑白。
钱槐夫妇就是势利眼,谁当权捧谁。
赵姨娘得宠时,没少上门奉承。
一失宠,人影不见。
现在天天在凤姐面前晃悠,百般讨好。
至于钱启,也是个小杂碎。
钱启只知道讨好李贵,茗烟。
在族学里贾环被人欺负了,钱启也只当看不到。
倒是拼命拿跟贾环出门的事当借口,没事就找赵姨娘和探春要钱。
更是会添油加醋,背地里败坏贾环。
这个令人恶心的小人。
贾环摆了摆手,淡然道:“过去之事不必多提,我今天过来是算账的。”
钱槐眼眉一皱,内心觉得事情不妥,当即沉声道:“环儿你要算什么账?”
贾环注视着钱槐,沉声道:“你夫妻二人都在库里帮忙,这是什么差事不必我多说。当年是我娘求了老爷,又送了几百两给赖家才成事。这些年,你们没事便说短了银子,到我娘那边去借,一年总要给你们一二百两……算下来,我娘这十来年最少借了你们两三千两。人情,这就算了,不用也浪费。替你们买差事花的钱,借你们的银子,你们有多少便还多少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