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三思一夜未睡,他闭着眼,头无力垂着,脑子里一片空白,探子回报,归园查封了,摄山下,有大批军队驻守。
“我的儿,国公爷到底怎么回事。”徐氏沮丧着脸走进花厅,随即,她遣散了跟随的仆人。
李三思抬头,徐氏乃曹国公继室,乃魏国公的远亲,更是燕王妃同族姐妹。徐氏面色苍白,封府对其打击甚大。
“舅母,别担心,国公诛杀湘王不是有意为之的,我猜测是奉旨行事。”李三思知晓徐氏心思,燕王妃与之有亲,丈夫又诛杀亲族,她在族中始终会受人诟病。
徐氏面色沉沉,疑惑不解问道:“奉旨行事,陛下何故封府。”依她所见,国公乃皇亲国戚,国公不会无缘无故诛杀皇室藩王。可如若是奉旨的,陛下何故封府呢?
“舅母,容我说句僭越的话,舅舅权势滔天,手握天下兵马,陛下初摄政事,这种借力打力的方式,无疑是揽权。”李三思分析着局势,大胆说出所思所想。
徐氏面色惨白,不放心的四处瞅了瞅,隔墙有耳,国公府混藏着各方势力的奸细,她低声道:“我的儿,此话万万不能在外人面前说。”
李三思不动声色点点头。朝廷局势,明眼人一看便知,这是陛下为曹国公设下的死局,围了国公府是让他有所忌惮,交出兵符,交出权柄,一切尚可回归正轨,如若不然,只需陛下轻飘飘的一句话,曹国公反贼的名声立刻就做实了。朝廷不能容他,各藩王更容不下他,这注定是不归的死路。
“我的儿,此事咋办?你舅舅迟迟不归,我们要困死在此处不成。”徐氏忧心忡忡问道。她不愿成为政治斗争下的牺牲品。
“舅母,你让管事跟京都卫说一声,全府上下积极配合京都卫的检查。”李三思眉头紧锁,嘱咐道。
“三思,国公的书房从不让外人进入,我怕京都卫进府搜查。”徐氏眉头上扬,瞥了一眼四周,担忧说道。
徐氏的话语不言而喻,李三思沉着脸道:“舅母,我去书房规整一番。”书房乃国公府的禁地,从不让外人踏入半步。
“三思,辛苦了。”徐氏如负重担说道。京都卫进府,搜出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,那事情就难办了。
李三思沿着笔直廊道走到偏院。偏院花卉繁茂,院中那棵海棠树不知不觉有了参天之势,郁郁葱葱的。树荫下的屋舍小巧玲珑,仿佛画中走出闺阁女子。
李三思心生怯意,他抬手叩门三下。他明知屋内无人,他还忍不住去叩门。
室内幽暗,窗棂透进斑驳日光,竹帘半卷着。鼻尖处尽是淡淡沉水香,仿佛屋主刚离开不久。梨花木案台上,青瓷笔洗泛着幽光。羊毫斜倚在笔山上,几卷《论语》散落在一旁,乌木镇纸压着半幅画,青铜兽炉上全是灰尘。案台后方,紫檀架列满线装典籍,一个卷轴突兀斜插在典籍上方。
李三思甚是好奇,什么卷轴,舅父要如此放置。好奇心的驱使下,他缓缓打开卷轴。一个女子,他长长舒了一口气。幸好,不是军事布防图。
可李三思再细看,此女子容貌让他心惊。这女子是夏荷或是那个舞姬。画中女子是谁?舅父的心爱之人吗?按年龄计算,夏荷与舞姬都不可能是舅父所爱之人。是此女吗?他心里百转千回。幸好,今日是他独自一人前来的,如果此事让舅母知晓了,又是一番风雨。
李三思敛住心神,今日,他得仔细翻找。
此时此刻,姜姚亦步亦趋跟在翟妈妈身后。
“翟妈妈,养云精舍谁在住?”姜姚在翟妈妈来之前,她已在小院逛了一圈。秋水山房离外值院非常近。她甚至能在秋水山房听到仆役停放马车声音。
“养云精舍为四少爷的小院。你无事别乱去串门。”翟妈妈意味深长瞥了她一眼,反复叮嘱道。
四少爷的小院?姜姚咂舌,秋水山房与养云精舍之间隔着一道院墙。一大清早,她在秋水山房能清晰的听到养云精舍中众女子的吵闹声,她哆嗦抖了两下,妻妾多,乱七八糟的腌臜事就多。她喃喃道:“多谢翟妈妈的提醒,我一个卑贱之人怎敢去招惹四少爷的妻妾呢?”
翟妈妈翻着白眼,用帕子撅着鼻子,嫌弃说道:“四少爷尚未娶亲,那些女子都是爷们的玩物。”随即,她又不怀好意瞥了姜姚一眼。
翟妈妈几个意思?不自重就会沦为府中爷们的玩物吗?连名份都不会有。姜姚心咯噔响了一下,谢焕乃色痞,她得防。
走过妙香亭,一个蝙蝠状的池子浮现在姜姚面前,这形状,称之为蝠池可谓形象。她指着池子,诧异问道:“翟妈妈,这是蝙池吗?”
翟妈妈不可置信瞪着她,冷冷说道:“你如何得知。”
如何得知,自然是昨夜有人在此处洗澡了。可这事不能明说,她莞尔一笑道:“这形状跟蝙蝠一模一样。”
翟妈妈心生佩服,不动声色说道:“好眼力。”
“翟妈妈,我给烨哥值夜,一值值半宿,这活计……”姜姚快走两步,扯着翟妈妈衣角欲言又止。
“这活计不好吗?”翟妈妈扯回衣角,背过身去,面色不悦问道。
这活计当然好,可姜姚的目的不是留在此处,她得出去。她忸怩说道:“翟妈妈,小的不是这个意思,小的怕值夜,白日做起事来难免出错。”
“你怕这个?”翟妈妈诧异,转过头来,不动声色盯着姜姚。
姜姚怯怯低下头,点了点头。那忸怩的模样可谓小家子气。
翟妈妈摇着头,冷漠说道:“永平侯府不是那些黑心肝的人家,值夜的丫头,白日无需上工。”
此话正合姜姚之意,白日不在岗,翟妈妈也不会去查。她逃出去概率更高了,姜姚忸怩道谢。
翟妈妈满意点头,上前拽起姜姚的手,意味不明拍了两下道:“夏荷,我得嘱咐你几句,爷们年轻气盛,血气方刚的,你随身伺候,切勿伤了体统。”
几个意思?爬床,她才不会呢?不管爷们如何血气方刚,她有拳头。现阶段,男人只会是她事业的绊脚石,姜姚面露羞涩,扭动着身体,低眉顺眼说道:“翟妈妈,我知晓了。”